無聲的群落

四、茅房,性與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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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剛抵達香爐山下青?坡,正陶醉於各種胡柳、柞木、鬆樹、柏樹編織成的青枝綠葉環境中之際,一個在城市裏不成問題的問題一下子擺到了麵前——沒有公共廁所,不知何處方便!大家立即砍樹搭屋建茅房,這是下鄉後第一次勞動。有一張老相片活靈活現記錄了這次修茅房的活動。該照片被帶隊送我們下鄉的老師帶回了重慶,後來在一次影展中還掛了出來,旁批說明:知識青年下鄉即投入緊張的住房修建中。我們聽說就笑:住房倒不緊張,最緊張的是茅房!

雖然匆匆忙忙搭建了最簡易的那種茅房,但在那種極為自然的環境中,反而覺得進茅房成了件過分正兒八經的事,不如就在野外方便來得痛快淋漓。同山民一塊兒勞作時,山民從來都是就地“解手”,從不扭捏作態。久而久之,我們男生也慣了!我想過,是文明了,還是野蠻了?是虛偽了,還是率真了?是自然輕鬆了,還是壓抑拘束了?也許,有人會認為小題大做,無病呻吟。但這事兒無疑糾纏住我的思慮不放,我想說的是,這也許是某種無意間的性教育。

說到性,發現山民們絕不是我們書生氣十足的人設想的那麽簡單(就像俄羅斯詩人普希金《茨岡》中那個貴族青年設想的那樣簡單),雖然都在野外方便,但他們大有忌諱,例如對男性那玩意兒十分恭敬,不能隨便將其示人,若如此,則大不敬,大不吉利!故他們在隨意自由之際卻也規矩限製頗多,相比之下,倒是知青們一經放開,絕無禁忌,常在撒尿時對著山民一陣“掃射”,惹得山民東躲西藏,仿佛會有巫鬼附體似的。其實,說白了,自然狀態往文明狀態的演化是悠長緩慢的,而文明往野性方麵的蛻化,卻如電光火閃般迅疾,令人目瞪口呆。

最近,讀到一組討論明朝宰相張居正功過是非的文章,其間提到當時正在位的某位皇帝,某學者義憤填膺地痛斥其荒**無恥,鐵證據稱就是其“死時**仍未倒下”。並附加評語曰“死狼狽不堪”。我卻想,此君大約未下過鄉,也無機會麵對**的屍體,或者雖下鄉卻並未到過吾輩那種荒蠻的充滿生命野性的大山,也就未曾受到過某種直觀的性教誨,在這裏犯下一個常識性錯誤。我憶起在山裏參加一個村民的葬禮,村民是上山砍柴摔死的,有幸目睹給其穿壽衣經過,那東西高傲地昂揚著。達方老漢正色對我說:“人死球朝上,萬古莫奈何!”這句話深刻得深刻不得!(當地土語說法,謂“極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