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群落

六、峽穀依舊,我仍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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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經走在二十一世紀的道路上,現代化大都市給了我們許多舒適與方便,也帶給我們幾多喧囂與躁動,這一切都很合乎情理,順理成章。但作為老知青,卻擺脫不了對當年下鄉生活酸甜苦辣的那份咀嚼品味的欲望,這也是知青的命中注定。我夢中的峽穀在品味咀嚼中,在現代城市文化反襯下,顯出一派莫名的**:峽穀中疊翠重蔭,高大的水青?、馬尾鬆、杉針與熊鬆以及叫不出名兒的其他樹,散發出特有的樹脂氣息。當雨後初霽,陽光點點,樹梢的水珠折射出萬千個小太陽,樹林變成活脫脫一個童話世界,令人心迷神馳。我仍然在峽穀中走啊走……此時,水霧蒸騰,那彌漫著樹脂氣息的潔淨空氣環繞周圍,濕濕的、潤潤的,清冽而濃鬱。心靈莫名地就獲得了歸屬感,仿佛一下子尋找到了自遠古以來人類就久違了的故土家園。於是,那個“跋涉無盡峽穀”的意象就獲得了某種新鮮含義,成為對現代都市文明的心理反彈。

下鄉養了一隻狗,身上花黑,四腳雪白,大家就叫它“白腳”,或者叫成“伯爵”;我們更喜歡後者,因為“伯爵”聽起來有理性又有身份,有講信義忠心耿耿的味道。一次,我們上山挖野菜,“伯爵”同行。待要下山時,才想起許久未見它的身影,呼喚良久,方見“伯爵”氣咻咻地拖著一隻山麂鑽出樹叢,毛皮擦傷,滿身泥土,顯然經過一番搏鬥。“伯爵”將獵物規規矩矩地放在我腳前,兩眼望人,恭順地等候處理。查看山麂,發現“伯爵”竟然未啃食一口肉。在那時,知青生活窘迫,人尚且食不果腹,更遑論狗。誰也未想到,“伯爵”竟是如此情義不二。

每憶及此,就忍不住瞟幾眼身旁的“犭血萊”。“犭血萊”固然可愛,但屬另一類型,它依賴人的施舍,它對人的回報也是依賴,它的名字因而叫“寵物”。相比之下,我同“伯爵”的關係就要多幾分信義友誼。返城前的晚上,聰明的“伯爵”見我們收拾行李,肯定明白了分離在即。它滿院狂奔,拖長聲悲吠,其聲在峽穀中回響,如野狼夜嗥,至今在我耳畔拖著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