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走在二十一世纪的道路上,现代化大都市给了我们许多舒适与方便,也带给我们几多喧嚣与躁动,这一切都很合乎情理,顺理成章。但作为老知青,却摆脱不了对当年下乡生活酸甜苦辣的那份咀嚼品味的欲望,这也是知青的命中注定。我梦中的峡谷在品味咀嚼中,在现代城市文化反衬下,显出一派莫名的**:峡谷中叠翠重荫,高大的水青?、马尾松、杉针与熊松以及叫不出名儿的其他树,散发出特有的树脂气息。当雨后初霁,阳光点点,树梢的水珠折射出万千个小太阳,树林变成活脱脱一个童话世界,令人心迷神驰。我仍然在峡谷中走啊走……此时,水雾蒸腾,那弥漫着树脂气息的洁净空气环绕周围,湿湿的、润润的,清冽而浓郁。心灵莫名地就获得了归属感,仿佛一下子寻找到了自远古以来人类就久违了的故土家园。于是,那个“跋涉无尽峡谷”的意象就获得了某种新鲜含义,成为对现代都市文明的心理反弹。
下乡养了一只狗,身上花黑,四脚雪白,大家就叫它“白脚”,或者叫成“伯爵”;我们更喜欢后者,因为“伯爵”听起来有理性又有身份,有讲信义忠心耿耿的味道。一次,我们上山挖野菜,“伯爵”同行。待要下山时,才想起许久未见它的身影,呼唤良久,方见“伯爵”气咻咻地拖着一只山麂钻出树丛,毛皮擦伤,满身泥土,显然经过一番搏斗。“伯爵”将猎物规规矩矩地放在我脚前,两眼望人,恭顺地等候处理。查看山麂,发现“伯爵”竟然未啃食一口肉。在那时,知青生活窘迫,人尚且食不果腹,更遑论狗。谁也未想到,“伯爵”竟是如此情义不二。
每忆及此,就忍不住瞟几眼身旁的“犭血莱”。“犭血莱”固然可爱,但属另一类型,它依赖人的施舍,它对人的回报也是依赖,它的名字因而叫“宠物”。相比之下,我同“伯爵”的关系就要多几分信义友谊。返城前的晚上,聪明的“伯爵”见我们收拾行李,肯定明白了分离在即。它满院狂奔,拖长声悲吠,其声在峡谷中回响,如野狼夜嗥,至今在我耳畔拖着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