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群落

三、少年早夭,孤墳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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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全生,竹竿一樣清瘦,麵少血色,眼眶下陷,但卻能說會道。他原是重慶第二鋼鐵廠的子弟,似乎初中都未曾畢業,為什麽**差陽錯地跟著畢業生們一起下了鄉,不得而知。但聽說其父母輩有些什麽問題而並非純正的工人階級,再從他幾乎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推斷,其家庭也頗為清寒。他在一九六五年的夏秋之交和我們一起來到了高峰岩人和寨。或許因為不夠強健的緣故,年齡最小的他在勞作時有時會偷懶,而嘴上的動作往往會比手上的動作更多。見他沒有什麽勞動力,又好說好動,老場長向道榮決定調他去巡山,任務是監察是否有人亂砍伐林木。

劉全生很喜歡和那條黃狗玩,據說小動物往往會喜歡小孩子,黃狗“毛子”似乎也知道劉全生年紀最小,在眾多人裏最樂意親近他。劉全生時常帶著“毛子”去巡山,在巡山時他倆常常會去串串農戶的門,牙尖嘴利的劉全生在此時會變得口滑舌甜,最終會從那些雖異常貧苦卻樸實慈祥的農家老太太手裏哄到一條烤得香香的玉米或一隻糖心紅薯。總之,劉全生的多嘴多舌雖然令大家有些討厭,但他自由而較為輕鬆的工作令眾人羨慕不已。

像“毛子”一樣活潑好動的劉全生通常會較我們更早收工,回到人和寨後仍然和“毛子”一起玩,或與丁嫂說輕薄話,或坐下來幫忙理蔬菜。在廚房幫丁嫂做飯的女知青名叫黃應孝,她不用上坡幹活,隻做廚房工作,對時常處於饑餓的我們而言,她有特別的權力,那就是有權處置豬油渣。

“豬油渣”,一個久違了的,但在當年卻是令我們垂涎的響亮字眼。

在物質極為匱乏的一九六五年,大巴山區普通農家的營養來源除自己飼養的雞鴨外,主要靠一年一度宰殺的豬。那豬當然也是自家養的。豬肉會被切成大條大塊掛在火塘上煙熏火烤,待熏幹後轉掛在屋梁或木板牆身近瓦頂處,待年節或婚喪大日子才隆重地取下一兩塊來享用。至於豬板油,則會被切成大半寸見方的形狀,以粗鹽醃上,放入瓦罐中以備炒菜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