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群落

五、顯聖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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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萬業權插隊落戶到六大隊二隊,被安置在靠近山腳的一座三合院裏。這裏住有四戶農戶,我們住進位居中間的一間空屋裏。原來的房主是一位單身的漢子,“災荒年”餓死了,房子就算生產隊的公房了。

第一個跨入門檻來看望我們的是與我們毗鄰而居的顯聖表叔,我立即恭敬地與他寒暄。他話不多,不停地吧嗒著煙杆,不一會兒就走了。隨後他“屋間的”(當地人這樣稱老婆)來了,送給我們一碗豆瓣醬。自那以後又不時地送些蔬菜來。有一天顯聖表叔幹脆對我說:“你倆人吃得了多少?我也懶得送了,你們想吃什麽菜,自己到地裏摘去。”在我們插隊落戶的最初那段日子裏,除了一點糧食,我們真可謂家徒四壁,多虧了顯聖表叔一家(當然別的農戶也提供過一些幫助),我們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

據說顯聖表叔曾經有過一個兒子,前幾年害癆病(肺病)死了,如今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是他的外甥,過繼後改姓袁,取名安忠,二十二三歲,壯壯實實的一個小夥子。

顯聖表叔最大的心願莫過於蓋兩間房子,讓兒子將媳婦娶進門。

他住的房子夾在院子中間,前麵是坎後麵是坡,沒有發展的餘地,連修個豬圈都找不著地。

申請屋基不容易。熟田熟地不能占,生產隊長指定的幾處地方表叔又不樂意,不是離水源太遠就是背陰,風水根本說不上好。終於,他選擇了離我們院子後麵不遠的一塊坡地。隊長帶幾名幹部去看了,那是一塊幾乎寸草不生的緩緩的石坡,沒有什麽理由不同意。但是也使人有些驚奇:在這裏鑿出一片屋基,要費多少工!要鑿到什麽時候!

我時常在叮叮當當的聲響中入睡,又在叮叮當當的聲響中醒來,那是表叔與他的兒子在打石頭。

整整兩個年頭,顯聖表叔終於挖鑿出了足夠蓋兩間房的一塊屋基地。這時又有不少人誇獎他有眼力,選擇了一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