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群落

六、長眠大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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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五月初,我正在辦公室忙碌,一位婆婆急匆匆找上門來。她確認我是趙懷東後,自我介紹說,她是孫惕菲的繼母,特趕來告訴我一個不幸的消息:孫惕菲去世了。

孫惕菲,是從小學至初中與我同學的那位豐腴、白晳、雙眼皮、小酒窩的女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九九〇年她還回渝參加了同學會呀!活鮮鮮的人,才四十歲出頭,怎麽突然就走了呢?我的思維瞬時一片空白!有關她的零碎的記憶漸次湧入腦海……

下鄉後,我們同在一個林場,但從未單獨一起說過話。一九六九年撤場插隊,我們分在一個大隊。她和另一位同學分在七大隊五隊,我一個人在相鄰的四隊。下隊後,與孫同學偶有往來,但隻是泛泛之交。在我心目中,她這樣較優秀的女知青必然會攀上一位拿工薪、條件優越的幹部或工人,我家境貧困,不能為她創造優裕的經濟條件,而且家庭成分與她一樣,也是“黑五類”,總不可能又窮又“黑”在一塊兒吧。因此,雖然對她有好感,但就是不朝那方麵去動念頭。

俗話說得好:近水樓台先得月。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軍人是姑娘們追尋的理想郎君。孫惕菲所在生產隊社員鄧庭才在部隊當兵,回家探親後瞧上了孫惕菲,複員回鄉後與回城無望的她確定了戀愛關係。一九七四年他們結了婚。

接到孫惕菲去世的噩耗以後,我通知了幾位同學,買了一點禮品去拜望孫伯父。他個子較矮,是一位善良、和氣、書卷氣的老人。我才發現孫惕菲酷似其父。對女兒的早逝和有關女婿鄧庭才的不義,他極力淡化,以極度寬容之心對待世間的一切,哪怕是女兒的屈死。在他看來,這或許僅為家庭小事一樁,抑或有其他難言之隱吧?

後來我才聽別人說,早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鄧庭才就有了外遇。孫惕菲未對任何人講述,她將隱痛深埋心底,以自己的舌頭舔淨心靈的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她是一位自尊心極強的女人,“家醜不可外揚”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直至她去世,連最知心的幾位朋友,如王澤、胡毅等都不知道她婚姻上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