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有人打开了这个盒子,说道:“无产阶级**,是要彻底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格、旧习惯。在广大人民群众中,创造和形成崭新的无产阶级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风格、新习惯,这是人类历史上空前未有的移风易俗的伟大事业。”我们这些青年学生,满怀抱负,一心想为国家、为民族、为广大的人民群众奉献自己的热血与青春。“**”这个颠倒众生、**万人的盒子被打开了,好多身经百战的将士、学贯中西的大儒、历经沧桑的老者,都受之迷惑,为之疯狂,何况我等涉世未深的青年。
“**”开始后,我们天天听广播,听社论,认真分析阶级斗争新动向,满以为这是又一次革命**的到来。我们热血沸腾,以为天将降大任于自己,想效法“五四”运动中的青年学生,叱咤风云,传播理想,献身革命。于是林场很快成立了红卫兵组织,我们却没有资格参加。公社干部的革命警惕性又特别的高,一再强调:“知青中有一部分是重点学校的高才生,因家庭出身不好而考不上大学,因而对党心怀不满,要密切注视他们的言行。”县里还派了一位姓马的驻场干部,成立了工作组。除了组织我们日常学习、劳动外,更重要的是关注我们的言行,收集知青言论,整理书面材料。许多同学的人身自由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包括通信自由,知青的私人信件经常被偷拆甚至没收。
马干部果然马到成功,战功卓著,在我们二十二名同学中,揪出了八名“反革命分子”。而他们的“桩桩罪行”,有的是因为奉劝造反派要掌握斗争的大方向,不要群众斗群众;有的是因为对工作组私拆信件提出了不满的意见;更有的仅仅是因为收到了几张重庆寄来的传单。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部分知青在心中魔鬼的驱使下,做了许多害人害己的事。随着斗争的升级,红卫兵和造反派拉起了队伍,设起了刑堂,效法古今之酷吏,活学活用地采取了大量花样百出、因地制宜、巧用工具的刑法。有的是把斗争的对象捆起来吊在屋梁上,脖子上还吊着一扇磨盘;有的是用细麻绳把“人犯”的两个大拇指紧紧捆在一起,然后往中间夹木楔,这样麻绳会慢慢地嵌进肉里,直疼得你死去活来。还有很多更为“精彩”的刑法,不堪描述。有时,我们“有幸”参观,直看得我们胆战心惊,却不敢言语。如果我们的表情稍有异样,或者悄悄议论几句,就会遭到呵斥,甚至被揪斗。
目睹自己所向往的革命竟是这样,我们由怀疑转为愤懑、失望。像我这种意志薄弱的人,索性做起了“逍遥派”,每日读读书,织织毛衣,学点刺绣,并托病请假,回家暂避。也有不少革命意志坚定的同学,毅然留在大巴山抓革命,促生产,抛洒青春与热血,却落得更悲惨的下场。新民林场的汪家福因为运粮食过河而被洪水无情地淹没;文胜林场的胡俊先在大雪天的茅屋中被活活冻死;还有的知青被打成重伤。而更多的幸存者,也因为参加了“**”而影响到后来的入党、提干,一生的命运从此改变。
苍苍大巴山,悠悠通江水,有多少年轻的英魂长眠于此。而活着的我们,生活本可以更美好,无奈造化弄人。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悲哀。
忆昔抚今,看着今天我们的子女,更有我们子女的子女,他们自由地笑,放声地歌,尽情地搏,我为他们而由衷欣喜,但我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上山下乡)却无怨无悔。是的,我苦过累过,哭过痛过,但我更爱过恨过,拼过斗过。坚忍、顽强、踏实、豁达也正是那段经历留给我们这代人享用一生的财富。
我们知青的人生,别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