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群落

插队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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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八年底,毛泽东发出了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城里大批的知识青年到农村来了。这时各地林场早已分崩离析,上级顺水推舟,宣布社办林场通通解散,林场所有知青重新安排,插队落户。

这次插队,领导宣布可以自行组合,我与女知青张某、何某一起,到了双凤公社上游大队一队。经过几年的林场生活,我们三人比较知心,三人家庭出身都不好,大家都喜欢音乐,相处起来没有什么大的矛盾。我们落户的生产队经济情况比林场好得多,每个劳动日收益达到四角八分,这和林场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这里的生活安排由我们自己决定,伙食、卫生比起林场期间都大有改善。我们也学着养鸡、养猪,自己种蔬菜、腌咸菜、做豆瓣酱等。

在生产队里,劳动是很艰苦的,强度比林场大得多。刚去的一段时间,我们经受了很严峻的考验。比如担粪施肥,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必须和农民们一样干。肩膀肿了,火辣辣的,碰都不能碰,只有咬着牙坚持。我和张某个子高,稍好一些,何某个头小,特别吃亏,又痛又累急得直哭。

还有一种农活也很吃力,那就是背牛粪上山,为红苕、麦田施底肥。这里山高坡陡路不平,必须用背篼背重物,才能顺利上山下山,累了就用“打杵子”撑着歇口气。有一次,我背着一百五十多斤的牛粪上山,刚登上一个山坡,重心没有调整好,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五米多高的山坡下。幸好掉在泥土地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当时背篼抵在我腰上,大半天起不来,把一起劳动的农民都吓坏了,叫我就地休息了半天。就是这次受伤,让我留下了腰痛的老毛病。因为在农村那种条件下,既不能接受有效的治疗,又不能充分休息,同样还要参加很重的劳动。直至十多年后腰病仍屡屡发作,到医院彻底检查,发现就是那次受伤造成了陈旧性腰肌劳损和腰椎变形。时至今日,每逢变天,就闹腰疼。

在生产队劳动生活方面虽好于林场,也有意想不到的困难。当地农村缺少柴火,生产队除将棉花秆、苞谷秆、麦秆分配给每家社员外,还允许每家每户到指定的柴山上去砍柴。上山砍柴路很远,我们三人因为缺少劳动力又不会砍柴,所以一直未去砍过柴,只能平时很注意节约着用。一九七一年临近春节时,我们的柴用光了,不好意思叫社员们帮忙,附近生产队的男知青们都回重庆了,找不到人帮忙。到大年三十那天,我们连烧水的柴也没有了,都急得哭了起来。正在此时,以前另一林场的一位姓龙的男知青找人路过此地,我们将他叫住,请他帮忙上山砍了一大捆柴,我们才度过了那个春节。经过这次教训,以后煮饭烧水我们真是计划又计划,节约又节约,总怕没柴烧。

每年送公粮也是一件非常艰苦的工作。夏粮收割后,队里就要安排送公粮。公粮要送到四五十里路外的驷马转运站,一路上上坡下坎完全是山路,路又窄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跤。我们天不亮就出发,背上一百多斤重的谷子,和社员们一起运送,到那里排队过磅。因为体力差,虽然比农民们背得少,却必须跟在他们后边拼命走,不能掉队,走拢驷马以后,简直筋疲力尽。交完公粮,农民们就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来吃。我们第一次送公粮时,没有经验,未准备干粮,身上也没有钱,只好空着肚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生产队。

插队下乡和林场的日子相比,各方面情况好得多,但我们仍然不能养活自己。在生产队劳动挣的工分只能充抵在队里分得的粮食,穿衣零用的钱还得到家里拿。还让我们感到难过的是文化生活极度贫乏。没有电灯,只能点煤油灯且不说,一年只能看上一两场电影,都是每到春节,晚上走很远的山路,到公社或者德胜区上去看露天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