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群落》同时也是一份可供当今青少年,甚至是成年人学习、借鉴的人生教科书。这近百位老知青,以他们的亲身经历,向读者讲述了当年在农村所受到的磨炼和教育,许多事例相当生动、真切,有的段落和句子本身就是很精辟的人生哲理。这批老知青长期遭受不公平待遇,却没有向社会发泄、报复,也没有自暴自弃、放任堕落,而是自律自爱、昂扬向上,变磨难为资源,变波折为经验,走出了精彩的人生之路,焕发出璀璨的生命之光,这本身就是极好的思想教育素材。地泉喷出的水是纯净无瑕的,因为它经过了大地的层层过滤;老知青们如今能够“心明眼亮,大彻大悟,洞悉社会,看透人生”,也正是由于他们“经历过大巴山岁月的磨砺与洗礼”(《难以忘却的岁月》)。
这批因“出身不好”而被打入另册的老知青,下放到农村之后,虽然日子过得很苦,可是却摆脱了城里人鄙视的目光和极“左”路线布下的“无物之阵”,获得了可贵的自由;知青之间惺惺相惜的友谊,大巴山革命老根据地人民对他们“只看表现不看出身”的真情关照,则让他们重新品尝到人间的温暖和人性的甘甜。一度受到高压而被扭曲的自尊心和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很快便在他们身上得到复苏与张扬。他们在农民手把手地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基本农活,积累了生活经验,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实现了自力更生,自信地迈出了走向社会的第一步。
除此之外,他们还想出各种办法,丰富和充实贫乏的精神生活。他们把带去的书集中起来开办图书馆,自己做象棋“打棋仗”;他们写词谱曲,自编自演,不仅娱乐、鼓舞自己,也把文化送下了乡;他们甚至做起了“乌托邦”梦,在改造主观世界的同时,努力改造客观世界。农闲时,他们努力学习实践需要的科学知识,有的当医生为农民治病,有的做老师教农民的孩子学文化。他们甚至顶住“走白专道路”的压力,在偏僻山乡学起了外语,为的是能“用原文读文学作品”(《大巴山上学英语》),为的是“不怕不用你,只怕用你的时候没水平”(《蛙鸣声中》)。到了一九七七、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的时候,一大批老知青以优异成绩脱颖而出,纷纷跨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门。即使没有机会上大学的老知青,也如干涸的地泉,拼命吮吸着改革开放的雨露,奋发向上,喷涌不止,在各自的岗位上展现着他们生命的底蕴与魅力。
苏谦是极具旺盛的生命力和生存力的老知青中的杰出代表。《无声的群落》选录了她的文章《刻在记忆里的岁月》。她亲笔撰写的文字,真实地记述了当年曾是小姑娘的她如何以顽强的毅力,将生命力发挥到极致的动人故事。她怀着“十六岁就参加革命”的理想上山下乡,却患上重症病退回城。她回城后曾做过教师、护士,搞过统计,当过财务经理,干一行专一行,行行出成绩。直到因病退休,又自学成才当上了画家,有不少画被评为优秀作品,并获得“和平女神杯首届国际书画大展赛”的“和平奖”。苏谦从自己坎坷的经历中悟出人的生命之所以宝贵,不仅在于只有一次,也不在于它在浩瀚的宇宙长河中只有短暂的一瞬间,“更主要的在于,它能为这个世界做功,能发出光和热,有着巨大的创造、再创造的潜在功能。它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能不断地适应各种险恶的环境,它可以毫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地‘从头再来’。”这何尝不是大巴山老知青的共同写照!
还有另一种思考与启迪。老知青邓鹏,同样因为父亲被冤枉,尽管自己成绩、表现优秀,却小学毕业没能考上重点初中,初中毕业更是被摒弃于高中校门之外。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他毅然奔赴大巴山,在农村和当地的一个小铁厂度过了十四年蹉跎岁月。一九七八年以全省“文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大学,取得了硕士学位,又跨洋过海被美国一所大学聘为历史学教授。功成名就之后,他抚今追昔,深感当年在大巴山的经历是刻骨铭心的。于是他多次带领在美国出生的女儿回国观光,甚至到大巴山寻故访友,让她们牢记历史,继往开来;他利用业余时间和寒暑假著书立说并到中国的大学讲学,以促进中美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他更是不遗余力地倡导和带动大巴山的老知青共同完成了他们的回忆录,从而催生了《无声的群落》这部可以视之为明镜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