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群落

革命的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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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木耳场真可谓鸿运高照。自己生产的粮食根本吃不完,还有卖?炭和卖木耳的收入可以投入再生产。不仅如此,女场员冯至玉的一手绝活用麦秆编出的草帽,也能卖上个好价钱;冯宗云喂的一头大母猪也下了一大堆猪崽子;我放养的母牛也产下了健壮的小牛犊。好一派人健年丰,六畜兴旺的气象!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的身上也多出了一些小生命——虱子。大家都异常紧张以前上学时听老师讲过,这是不爱卫生的人滋生的、能传染疾病的寄生虫。我们都悄悄地烧开水烫,用太阳晒,恨不得立即扫除。不知是由于汗气太重,换洗衣服太少,还是其他别的原因,总之这家伙老是除之不净。

晚上,上床之后,往往有不少人脱下内衣,凑到油灯跟前,细细地寻找,然后将“战俘”置于两个大拇指的指甲间,处以极刑。或者抓住了,放到油灯的火苗上烧他个“剥”的一声。完全是鲁迅笔下阿Q捉虱的真实再版。大家都信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原则,偷偷地进行这场人虱之间的持久战。

唯有与王飞发生了激辩之后,这个秘密才被公开。王飞不屑地嘲笑那些挑灯找虱的搜索队员:“这是革命的虱子,你们为何要消灭它呢?”他的话激起了公愤:“虱子革什么命呢?”“不讲卫生,还有美丽的托词。”王飞则开始引经据典:“农民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但灵魂比知识分子干净。”“长了虱子,说明在生活上、感情上与贫下中农更加贴近,更贫下中农化,所以,这虱子应该称为‘革命的虱子’。”他未能真正说服我们,但却极大地舒缓了我们对虱子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