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文化带到山区”为贫下中农服务,也是当年知识青年的一项神圣使命。我们到林场后的第二年春节前,天生区组织了各公社和公社林场知识青年的文艺汇演。这次汇演对芭蕉、新农公社林场的那帮高中毕业而未能成为天之骄子的“精英”们来说,是一次充分展示才智才艺的机会。果然,汇演中,新农公社林场创作演出的《我们战斗在山区》《丰收舞》等充满大巴山浓郁生活气息和知识青年艰苦奋斗、战天斗地、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的歌曲及舞蹈,在演出中获得了高度的评价,并代表天生区被推荐到宣汉县、达县专区去演出。因为他们的创作和演出代表并抒发了当年我们那群处于多思多梦的青春年华中的知识青年的心声。其优美的文字描绘和动人的旋律,使我们至今都会不时地吟唱和回味。
在随后本公社开展的为贫下中农下乡演出的活动中,我们林场的文艺活跃分子彭圣平、陈虹等还特地去新农公社林场取经,学习那些大家喜爱的歌舞,回来组织我们林场的知青进行排练。为了演出的需要,我们上山砍竹子、剖竹篾、做木活,编制小背篼、小竹筐、小背架和打杵等舞蹈道具。经过近一个月的紧张排练(白天照常出工,干农活,晚上排练节目),我们排演了《我们战斗在山区》《丰收舞》《洗衣舞》《北京的金山上》等舞蹈和独奏、独唱、小合唱、三句半等十几个节目。要说排练过程大家靠的是**和认真的话,而演出过程则是在责任感支使下的倾情付出。
根据各大队的要求,我们要轮流到六大队、七大队、八大队、九大队去汇演。我们的首场演出是西山九大队。说来真是不巧,就在当天上午,我们在林场山上开荒挖地,在清除一笼刺笆笼时,不小心惊动了一窝茅草丛中的马蜂。顿时,一群马蜂拼命地向我们袭来。在躲避不及中,我和陈虹的头部不幸被追上来的马蜂蛰了。当时倒不觉得有多痛,可不一会儿,蜂毒就逐渐向脸部、眼部扩散开来,火辣辣的疼痛难忍。到了下午,头上、脸上又痛又胀,眼睛也肿得像桃子似的。这一来,大家可都着急了,想到晚上的演出,我们俩那“带伤”的样子怎么上场呢?我俩不去吧,可好几个节目都有我们的份,要改期吧,山区的交通、通讯是没有条件的,况且,这也是社员们盼望已久的演出啊!
正当大家都一筹莫展时,没想到一向有些娇气的陈虹却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决定:“你们莫担心,我们就这样上场,节目照演不误。”“得行不?你们那个样子莫把人赫(吓)倒了。”“你们看不看得清楚?莫跳到台子下面去了哟?”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高兴的,有担心的。但宣传队长彭圣平最终还是不得已地采纳和接受了陈虹提出的、值得赞赏、甚至有些“悲壮”的救场行为,并特别叮嘱女生们对我俩多关照些。还未等太阳下山,我们知青宣传队就如期向西山九大队进发。
大山深处的农民有的一辈子都没下过山,没见过汽车是啥模样,终年脸朝黄土背朝天地经营着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地和山林。听说大队宣传队和知青们到队上来演出,偏远的山乡就像过年一样的热闹起来。社员们早早地收工,回家吃完饭后,就陆陆续续汇集到九大队的村小学里等待观看节目。天刚擦黑,社员们早已在舞台的两边柱子上扎上了几支打气煤油灯,把整个操场映得通亮。小孩们在欢叫着、追打着;大姑娘、小媳妇们则在互相取笑逗乐;老人们稳稳地坐在场地上说笑、抽旱烟,大家盼望着演出的开始。在大队书记简短的开场白之后,演出终于在由大队宣传队和知青们合作的大合唱《我们走在大路上》那激昂的歌声中拉开了大幕。场下随即安静下来,节目一个个地循序演出。
没有幕布,演员们就随报幕员的报幕顺序和鸣锣声依次登场,没有乐队,就用大队的锣鼓,知青们的二胡、笛子和手风琴伴奏;没有录放设备,就由暂无节目的人员清唱或帮腔;没有专门的演出服装,就由知青们倾其所有,自己制作(如演出藏族的《洗衣舞》时,几床被面裹起来就成了藏族姑娘的裙子)。尽管道具显得寒碜而简单,但笛子的美妙、歌声的悠扬、舞蹈的激昂、锣鼓的喜气,倒也给常年沉寂、苍凉的山区营造出了一种欢乐祥和的热烈气氛。当我们女生背上自己亲手编织的小背篼,男生们背上小背夹,手舞打杵,在悠扬的乐曲和歌声中登场时,歌舞《我们战斗在山区》《丰收舞》的表演引起了台上台下的共鸣,掀起了当晚演出的**。看到台上的红红火火,台下社员们热烈激动的场面,我们唯一能表达内心的欣慰和欢愉的方式,就是尽其所能地吹、拉、弹、唱、跳。也不知是真的被我们的精彩节目所吸引,还是被我们肿得可笑的模样和行为所感染,总之,演出最后在一阵接一阵的掌声、笑声、歌声和喧闹声中结束。
随着其后每一场的演出,在我们把跋涉的足迹、青春的音符和灿烂的歌声洒向那片热土的同时,我们自身也融入那份欢乐、那份热烈、那份情怀、那份期盼中……
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每每忆及,总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思恋,总也忘不掉那些苦乐相伴的时光和青春年华。虽然我们现在已两鬓染霜,但每当回忆起当年,我们问心无愧。我们付出了青春,收获了成熟;学会了承担,性格里有了坚韧。今后的生活道路,我们将走得更加坦然,更加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