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群落

六、堅守陣地

字體:16+-

星火茶場坐落在“十裏坪”的茫茫林海中,四周無人居住,場裏沒有報紙,更談不上電燈和電話了,消息十分閉塞。一九六七年二至三月份,大家無從知道“鎮反”的情況,在近兩個月的時間裏大家堅守山頭,無人上街。直到油鹽已盡,無米下鍋時,才小心翼翼地派人去草壩街上試探,發現風平浪靜,方知中央早已下令停止鎮反。

事後有知青在草壩區公安特派員何舉國辦公室櫃子裏,發現了寫有包括王永楠、曾令德、謝建華和甘銘等知青在內的黑名單和一些空白逮捕證,在甘銘的名字下寫有“年齡不夠,免予逮捕”字樣。當時甘銘不足18歲。

這場虛驚過後,人心開始浮動,看似風平浪靜的革命大家庭正在裂變。外場的多數知青逐漸離去,“星火”本場的人也零星離場返回重慶。逐漸,離去的人越來越多了,熱鬧非凡的“革命聖地”頓失先前的風光,顯得有些冷清。

從一開始,星火茶場就時有外場者來來去去,甚或幾進幾出,在大家眼裏,“星火”就似落腳的驛站,因而離開“星火”並不讓人感到格外詫異。誰也沒有勸阻執意離去的人們,大家心裏非常清楚,那隻會徒勞無益。多數離場者僅簡單地與同一寢室的夥伴道別後,便毫無張揚地上路了,往往不知不覺就從大家的視線中消失了。很多離去者事後才被知曉。盡管大家曾親如一家,此時,卻既沒有送君千裏的難舍,也沒有人去屋空的哀歎,一切都顯得那麽平靜,那樣自然而然。

其實,很多來“星火”的知青是因為當時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回城者返回農村;各種新聞媒體展開了強勁的宣傳攻勢;居委會的婆姨們緊鑼密鼓上門催促;各單位對知青的父母施加壓力;重慶各區安置辦公室派專車遣送而被迫返回草壩的。這種添加了娛樂輔料的生活,並沒從根本上脫離“麵朝黃土背朝天”的陰影,實際上,隻不過是對社辦茶場的改良,與要求徹底砸爛社辦場、殺回老家、索回戶口的目標相去甚遠。當造反未成功,“東山再起”無希望時,唯一可供選擇的,就隻有逃離農村這種消極的反抗方式了。“星火”充實的生活讓我相信,我們能用自己的雙手創造美好的生活,所以,看著一天天離去的人們,我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