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遁入黑暗

2014:米歇尔的痴迷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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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发觉,连续两年,我的结婚纪念礼物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与EAR有关。

“人们都忘了第一场戏里的洛奇,就是他朝火车的方向走出去的时候,他的两条腿不听使唤了。他已经不是年富力强的自己了。外面天寒地冻,他走得踉踉跄跄,连那几步都要走不下去了。”

帕顿想用《洛奇》[109]的故事让我振作起来,而我一直在给他讲各种线索都陷入了死局。一般人在放弃前,可以面对多少困难?

“但洛奇就是坚持每天早晨起床,做训练,一遍又一遍。这跟查悬案的这帮人很像。你投入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到处寻访,用拭子取证,翻遍证物盒,挖掘新故事。然后,总是得出错误答案。你不会因此放弃,第二天早上,你还得醒来,冲好咖啡,清理清理桌面,一切从头再来。”

我发觉,帕顿也在说自己,说坚持要重返舞台做年轻喜剧演员的自己,不为钱财,直面敌意。他心中燃烧着这样的决心,也偏爱这种人的故事。我发现他在洗碗池前洗碗的时候,有时会动动嘴唇,但不发出声音。

“你做什么呢?”有一次我问他。

“练一个笑话。”他说。

从开始,到完善,再到反复练习。

“记得吗?洛奇没打败阿波罗·克里德(ApolloCreed),”帕顿说,“但他惊到他了,也惊到了全世界,因为他拒绝放弃。”

我们正在享用八周年结婚纪念日的晚餐。帕顿举起红酒杯,我知道他想让我从死局带来的无尽挫败中振作起来。

“未来你会有自己的罪犯照片陈列库。”他说。

“够了!”我说:“别这么说。”

他的初衷是好的,我知道。但我不能,也拒绝想象那样的未来。

“我不想要罪犯照片陈列库,”我说,“我只想要他。”

说出这话的瞬间,我意识到那听起来有多病态。但我的意思是,在EAR之后,我不能想象自己还会如此狂热地调查某人,不能想象自己还会紧盯绿灯一路冲撞,不能想象。

帕顿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大盒礼物。他非常擅长送礼物,最爱找年轻艺术家和年轻工匠,与他们合作制作独一无二的礼物。有一年,我们把他送的人物模型戏称为无动于衷的我——我身穿睡衣坐在**,拿着一杯星巴克的香草拿铁,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我的真实犯罪网页。还有一次,他找了一个年轻的工匠为我打造了一个木箱,箱子正面的铜板上绘有我们住了七年的房子,箱子内藏着几个微型抽屉,每个抽屉里都装有我们一起生活的纪念品,比如票根,又比如便利贴。

去年,他委托艺术家斯科特·坎贝尔(ScottCampbell)画了三幅小型水彩画,画的是我与几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对峙的场景。第一幅画中,我手持咖啡向下凝视着黄道十二宫杀手;第二幅画中,我紧握笔记本,仿佛要审问声名狼藉的劫机犯D.B.库珀(D.B.Cooper);第三幅画中,我手持笔记本电脑,面带微笑,满怀好奇,同我面对面站着的,是那个人——那个头戴面罩、身份不明的人,我的克星,EAR。

我打开今年的礼物。那是我登在《洛杉矶杂志》上的文章,经过专业装订后,被帕顿放在了一个定制的黑色便笺盒里。盒子还有一个隔层,用来存储我创作中最重要的便笺。底部的抽屉则装有我接受当地新闻采访的DVD。

后来我才发觉,连续两年,我的结婚纪念礼物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与EAR有关。

但这甚至还不是最能说明他是如何支配我的生活的,最能说明这件事的,是我忘了给帕顿准备礼物,哪怕只是一张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