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星期二,我飞到芝加哥办了一场《我将遁入黑暗》的图书活动。这场活动原定于3月3日举行,但我们第一次尝试举办多城活动,就因为东北方向的大风暴滞留在了波士顿。
我们重新分组、重排日程,想办法与比利·詹森和保罗·海恩斯集合了。那是芝加哥春天一个寒冷的夜晚,礼堂内座无虚席,吉利恩·弗林引导我们完成了45分钟的问答环节。所有参与图书制作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在,我们齐聚米歇尔出生的城镇,谈到了她本人和她的作品,当然了,还谈到了仍然逍遥法外的金州杀人魔。这本书对畅销书排行榜而言是一枚重磅炸弹——空降首位——且口碑爆棚。
当晚观众问答环节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们都熟悉的话题:“你认为金州杀人魔会被缉拿归案吗?”
我的回答,简而言之,就是“那只是时间的问题。”当然了,所谓“时间的问题”,就是暗指“不会很快”——屋内的每个人,包括我,都理解其中的含义。
我们回到宾馆,第二天我还要飞去纽约参加《塞思·迈耶斯深夜秀》(LateNightwithSethMeyers)。我真的不记得比利和保罗跟我订的是不是同一班飞机了,但我觉得他们是。有些事总是过一会儿就记不清了。
我有提到利兹·加伯斯(LizGarbus)带了一名纪录片工作人员跟我们一起行动吗?HBO[127]买下了一部关于本书、关于米歇尔及她的逝世和遗留问题的八集纪录片。这部纪录片也会讲到金州杀人魔的案情发展——未被逮捕、姓名未知、身份未知。利兹和那名工作人员来到芝加哥,不单是为了参加一个图书活动,还是为了与米歇尔的家人聊一聊,拍一拍她旧时居住的环境,也谈一谈那起让十几岁的米歇尔·麦克纳马拉从此痴迷于真实犯罪的未结案件。
我们一行人在大堂互相道别,便上楼休息去了。比利还是保罗提到,听说萨克拉门托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要发表一个关于金州杀人魔案件的公告,我们都没特别在意,以为他们的公告大概要说调查有一些进展。这本书重新让这宗案件引发了各界的关注,HLN[128]还播出过一档特别节目,其中采访了保罗·霍尔斯和许多被害人。所以执法机关想告诉公众,他们仍然在调查这起案件,这也合乎情理。
我们第二天都要赶早班飞机,所有人都睡下了。
清晨4:00左右,我的手机开始振动,在宾馆本就睡不舒服,我就这样被叫醒了。比利和保罗的电话也在大约同样的时间响了。
萨克拉门托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要发表的公告,是金州杀人魔被捕了。
我还记得自己一路冲到大堂,记得比利用手机拍下了我的身影,记录下了我最纯粹的第一反应;也记得我和利兹还有其他人讨论,会不会最后还是抓错了人。我们所有人都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好吧,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我的情况而言,就是我不再牵扯其中了。
我是一名喜剧演员,也是作家。我在追寻真实的过程中,创造了许多荒谬可笑的假想场景,但促使我成功的条件中本就存在不确定性。
米歇尔是一名与事实打交道的犯罪调查员、记者。为了维持读者的注意力,她用小说式的语言记叙她可以确定的事实,带读者穿越到几十年前,走过许许多多的城镇和县市,跟踪这名在加利福尼亚干燥的深夜中消失的凶手。
我对之后事态发展的任何评论——约瑟夫·迪安杰洛(Joseph DeAngelo)在法庭上看上去如何、我对任何新曝光的事实有什么感想——都无益于任何人。这项尚未完结的工作应该交予客观的执法机关专家——还有尝试量刑的律师和法官,他们的判决将为这个对理智与慰藉渴求已久的世界灌下一口明智之泉。
我希望,米歇尔留下的这本书,可以帮助人们理解出现金州杀人魔这种生物时,个人和群体都在经历什么。约瑟夫·迪安杰洛是一只满怀愤恨的妖怪,在他愚蠢的史诗中扮演罪行累累的“英雄”,他让现实支离破碎,让世界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难,并企图留下疤痕。现在,我需要脱离这本书的叙事方式。我要为这本书撰一个思想更加深刻、内容更加透彻的结束语,但米歇尔的文字不需要这种结束语。所有文字都在这儿了——并且应该久久留存,直至约瑟夫·迪安杰洛的名字和面庞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中。
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本书已经给了我们间接却详尽的描述,如果这份描述比他的名字留存更久、更撼动人心,那这场正义之战才算赢得漂亮。
这便是,在我离开后的长年累月中,我为米歇尔所期望的。
——帕顿·奥斯瓦尔特
写于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
2018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