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明小說自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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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軍隊養成的作息習慣,我一到晚上十點半就犯困,且不管羅閩仔桌上的台燈要亮到何時,我眼皮一合,就算是自己給自己熄燈了。

蘇科長也有良好的作息習慣,每至午夜,必敲門而人一手提酒,一手捧著四個鬆花蛋,身後則跟著笑吟吟的賈繼宜。

三隻杯底都斟了酒,我的杯子裏斟了茶。

“咋個喝法?”蘇科長問。

“行個酒令,好喝出韻味。”賈繼宜搶先道。

老賈說的“行令”,無非是“頭咬尾”。上首人說個“野火燒不盡”,下麵接上“盡——情喝”什麽的即可。

蘇科長為先,眯著眼說句“長風破浪會有時”。賈繼宜立刻抖擻精神,迫不及待地接上“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

羅閩仔早不耐煩,伸出五指嚷嚷道:“誰個比賽小學生背書,娘希匹,劃拳劃_!”

蘇科長吐出個“三星照”,拇指、食指、中指伸開,儼然大駁殼槍,直直地朝人逼著。

於是硝煙頓起,軍閥混戰。

酒暖腸熱,語多話稠。此時論天下事,縱橫捭闔,個個顯出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的氣概,端的是一群淺水困龍,小城俊傑。

“娘希匹,政治玩藝,絕對不講人情、人性。文成公主嫁給外姓人,有什麽愛情?政治聯姻罷了。咱們的省委書記的兒子,娶了省長的女兒,組織部長和宣傳部長早是親家。再弄下去,省委開會,就變成親戚聚會啦!”羅閩仔言辭激烈……

“是嗬,省委書記的兒子,小學和我同桌。組織部部長的女兒,嫁的是報社總編輯的兒子……”

我儼然以知情人,做著補充修正。

蘇科長和賈繼宜聽了,便都慨歎。

“咱們安州地委又怎麽樣?雷天民原來是省委書記的秘書,還不是抱粗腿才當了地委第一書記?看看咱們各縣縣委,地直各局委——娘希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