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裏的情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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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振鐸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當上省委第一書記。在大學裏,他是學土木建築的,畢業後分配在一個省的建築設計院工作。做為“援建”技術幹部,他曾在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口修過橋,也曾為大柴旦的鉛鋅礦有色金屬冶煉廠設計過廠房。“文革”前,他就是所在省的建築設計院的負責人了,“文革”後被提拔為省建委主任,不久又提為了省委書記。他很熟悉也很留戀他長期工作過的那個南方省份,到這個人地兩生的北方省份來工作,是他始料不及的。

“……那裏,情況有些複雜。複雜——”臨行前,中央的一位負責同誌親自向他介紹情況。

董振鐸的心沉了一下,大概那臉色也有些變化,因為中央那位負責同誌立刻俯下身,將手撫在他的背上說:“正因為情況不是那麽簡單,中央才派你去的哄!”

他覺得脊背上有些灼熱。嶽母刺字,“精忠報國”,他腦子裏竟閃過了這並不十分恰當的類比,然而嶽飛那份報國的熱情他此刻是體味到了。學生時代,他最喜歡宋詞,雖是學工科的大學生,張孝祥、張元幹、陸遊、,辛棄疾的詞他能背下來的頗為不少。“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族。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起望衣冠神州路,白日銷殘戰骨,歎夷甫諸人清絕。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陣馬簷間鐵……”古代那些忠臣猛士“一身報國有萬死”的精神,董振鐸是記取在心的。如果是戰爭年代,他一定會報效疆場,馬革裹屍,可借是處在和平環境,他便隻有將那一片熱情用在祖國的建設事業上了。

剛剛過了“知天命”之年,仿佛得了天機一般,夭下紛繁的萬事萬物,他都能洞幽燭微,有條不紊地處置。到這個新的省份工作已經一年了,他深深體會到了中央負責同誌講過的那個“複雜”的含意。他覺得最複雜的是人際關係,做為一個工程技術人員,他習慣了依靠公式、定理和精確的計算器得出無可置疑的準確的數據來。可是,在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時,卻找不到可循的公式、定理,那結果也往往是模糊、可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