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的門

二、孫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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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村裏的盜竊風不那麽盛了,沒人再敢偷地裏的莊稼了。於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呼天成來到了孫布袋的家裏。

孫布袋是個光棍漢,人高高大大的,也算精明,就是“蟲”了一點,太惜力。於是,三十多歲了,卻找不下個媳婦。他的爹娘都早早地下世了,獨自一個人過光景,日子就顯得很邋遢、很艱澀、很沒有意思。村裏搞大食堂的時候,他是熱烈歡迎的,因為從此可以不做飯了。食堂一散,他就沒轍了,家裏連個像樣的鍋碗都沒有,他也不置,終日就是掰倆玉米、扒幾塊紅薯、偷二兩芝麻,燒燒吃吃,對付著過日子。時間一長,就偷出慣性、偷出水平來了,也偷出了一種愉悅。偷對他來說變成了一種技巧,變成了一種玩賞,變成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奇遇和瀟灑,變成了生活裏的“女人”。沒有什麽是他不能偷的,沒有什麽是他偷不來的。

夏天裏,他光身一人在場裏睡覺,半夜他赤肚肚兒摸到鄰村的瓜地裏,一根線都沒帶,竟然一次偷回去十二個大西瓜。說出來都沒人相信,問他怎麽能一次抱走十二個西瓜?那是不可能的!他說這有啥難的?用瓜秧打成“十字結”繞在瓜上,而後用“屎殼郎滾蛋兒”的方法,扯一個十個全動……他說,看瓜的打一聲呼嚕,他就扯一下瓜秧,瓜就跟著骨碌一陣子……瓜秧結實著呢;冬天裏,他在倉屋裏幫了兩天忙,就在人們的眼皮底下,他就能偷去一碗油!油是很不好偷的,可他竟能帶著滿滿的一碗油,大甩著手從倉房裏走出去,還能讓人看不出來。這事本來也沒人知道,後來還是他自己賣能說出去的。人家問他,咋能把油弄出去?他說,這還不好辦。說著,就給人們演示了一番。原來,他先是仰起身,平仰,跟著緊吸幾口氣,把肚子吸癟,而後再折下身子,把滿滿一碗油平貼在肚皮上,再反扣過來,用布條勒緊,肚子緊吸著那碗,碗就掉不下來了。就這樣,他大甩著手,氣昂昂地把油偷出去了。平日裏,他還在衣服上縫了很多布袋,可以說渾身上下都是布袋。他沒老婆,那些布袋都是他自己粗針大麻線縫上去的,一到地裏,見啥都往腰裏塞,於是人送綽號“孫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