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行動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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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水琴一夜未歸,正午過後才輕手輕腳地開門進屋,趁婆婆守睡之際,潛入衛生間洗刷一番。直到她自己都感覺到,已經把口艨裏、鼻息裏的酒精味兒、肮髒氣淘幹淨了,才換上拖鞋和睡袍進入臥房。

盡管沒人看得見,夏水琴仍是乳胸高挺,走起路來步履輕盈,像個舞蹈演員一般--她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自己那一米七十能身高,似乎她的一切風采,都蘊藏在那富有彈性與活力的、高挑而又健美、豐滿而又苗條的身軀裏了!丈夫趙寧新此刻卻躺在**,睡得像隻大龍蝦,長手長腳的,把一床6尺乘6尺的羽絨被撐得凹凸畢現。

這房間裏的一切擺設全是按夏水琴的意願,為了追求色彩上的熱烈,她全部采用了暖色調:大紅色的皮質沙發,黑色的板材廚櫃和石質茶幾,地上鋪得又是嶄新的大紅羊毛地毯,紅黑相間,豔而不俗,富麗堂皇,氣派非凡。最為別致和引人注目的,是天花板上那盞水晶大吊燈,用各種色彩的菱形玻璃組成,放射出來的光線令人眼花繚亂,似乎組成了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夏水琴每每一進屋,便體察到丈夫的慷慨大度和細微周到,因為以艱苦樸素著稱的幹部子弟家庭,是絕不允許如此鋪張與豪華氣派的,而做妻子的虛榮心,多是靠趙寧新對她感情上的依賴。雖然他比她的文化程度要高得多,知識麵也要寬得多,但他卻很謙和很專注地傾聽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並且時時流露出對她的信任和敬重。每當此時,夏水琴也會油然而生一種駕馭丈夫的優越感。所以上床後,她多少懷著一點歉意--除夕之夜把丈夫一個人丟在家裏,畢竟不是賢妻良母的行為。

夏水琴自認為是個賢妻良母,盡管院子裏的婆婆大娘們,對此抱著截然不同的看法。她和趙寧新是再婚。趙的前妻是絲廠裏的檔車工,鐵姑娘三八紅旗手之類的。可想而知,這門婚事染上了不少時代色彩,所以當那個時代結束以後,趙寧新也就順理成章地“休”掉了前妻。這樣做,多少有點違背他自己的初衷,也多少有點“奉母之命”,因而,人們是可以理解和諒解的。夏水琴的故事就要複雜多了。簡單說,她在這院子裏已是打進打出好幾個回合。夏水琴的第一個丈夫,正是焦一萍的現任老公陳維則。兩人都高大、漂亮、時髦、貪吃又貪玩兒,在誰看來都十分相配。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反“精神汙染”的那一陣,錦城出了個“幹部子弟流氓團夥”的大案,軍區副司令員的大公子陳維則首當其衝,被定成主犯送進了監獄。三年後放出來,就跟夏水琴分了手。其中的詳情與細節,並無半人知曉,流言蜚語倒是滿天飛。但究竟是鐵牢生涯沒能改造好那個浪**子弟?還是風流成性的小媳婦兒耐不得寂莫苦寒?至今沒有一個像樣的說法。夏水琴的第二任丈夫,就更是駭人聽聞了!居然嫁了個勞改釋放犯!如果說陳維則的鋃鐺入獄,多少有點冤假錯案,這小子可就是鐵證如山,道道地地的“街霸”,錦城某一角落裏的地痞流氓。夏水琴在他手裏吃了多少苦頭,也隻有她自己心知肚明。他們的婚姻隻維持了幾個月。關於這一段大起大落的經曆,夏水琴總是無法自圓其說。某次冉凝偏要糾根問底,問她是如何掙脫牢籠得解放?夏水琴隻笑眯眯答了四個字:“以死相拚。”這不符合夏水琴的性格,她的性格就是坦然麵對真情,無論這真情有多醜惡。看來,世上真有“諱莫如深”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