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梅!见到你真高兴!”
戴维,斯当达一下车就快活无比,冲着我又拉手又拍肩的,只差没有当众将女翻译搂在怀里!
虽是他们国家的礼节方式,旁边迎候的生性拘谨的日本人却看不惯这一套!
我又使眼色又努嘴,戴维照样满不在乎,兴高彩烈地把我介绍给他的两位同伴。还提到上次分手的情景:
“那天到了大阪,只见一个日本人急急忙忙跑进车厢,像救火似地把我推下了车!”
糟糕!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这种亲昵与热情,连那两个叫琼斯和吉姆的英国人都将我当成了戴维的女友,何况正耿耿于怀存心找碴儿的口本同事呢!
轮到坐下来讨论安装工作时,双方便有了结蒂。
日本人那种忠于职守奋发拼搏的精神,很容易形成某些滴疾,其条理性和认真化也会达到教条甚至死板的地步。
川野工场长要求沃思特的技术人员立刻就写出一个月的主装计划,包括每一天每一个进程都必须周密考虑,详细安排,以便随时对照检查,精确无误。
这在提倡发挥主动性,而且讲求实际效果的英国人看来,无异于夭方夜谭!
“oo!我们办不到这一点”戴维频频摇头,“除非你们日本的操作者都像机器人一样标准,连身高、个头、体重、力气都一模一样,才能照这个模式来安排计划’’
“是啊’’吉姆指了指窗外正在干活的几个人,“像那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老头儿,我们怎么估算得出其工作量?如何保证进度完成计划?”
我翻译这句话时,忍不住掩口笑起来。
横山公司的人大部分是社会上的泼皮,土建时每天只来两个包工头,余下的人时常更换,甚至还来过听不懂一句日语的中国福建劳工。
这点就连川野也抱怨多次了,然而英国人形象的比喻仍旧激怒了对方。
柏原在我的说服下,才不再指望富于个性、擅长独立的欧洲人像组织观念很强的日本人那样行事了。
但日本人虽然成功地引进和采纳过许多西方的新技术,却不肯轻易地接受那些会动摇自己主体意识的行为观念,也不肯随便地抛弃自己哪怕是已经陈旧的工作方式。
在安装过程中,两边的矛盾便随着这种心理摩擦日渐增多。
例如装置石臀模的通风系统, 日本人有条不紊地先在梁上安滑轮,再利用链条吊风扇,四个人干一次要5分钟,把英国人急得在旁边走来走去。
“梅小姐,清告诉他们:完全用不肴这样!”
“花费的时问也太多了此延误的工期不能由我方负才!”
“人力也有问题一一哪里就需要四个人主”
方领班听后立刻提出:“能否清你们出两个人试试看?”
当时的场面,大有摆擂台之势,
于是吉姆和琼斯这两个“文官”不用链轮,5分钟时间就安好了一架!
个领班顺着响舌,得出的结论却是:
“我们不能那样干那样违反仁!本的安全条例!”
安装全自动水箱线的24条传送带就更说9间题了。
吉姆提前告诫横山说,这是个力气活儿,什么老头啊半残废的趁旱别赘场。要将8 9米长的粗垂链条来回扣结成一个大的工作环,安装强度确实不小。
这点日本人倒是心巾有数,第二天还带来了电动卷扬机,慢吞吞地4个小时只能装一条。
英国技术员于是又连据做了一次示范:三个人吃喝,来回呼应,从人口往返到出口,没用卷扬机,2小时就安好厂,搞得浑身都是油泥。
本工人看得目瞪口呆,然后异日同声地说:
“这么干不符合操作规程。”
只有我是旁观者清,知道这两类与我不同种族的人存在肴多么严重的互不理解。
虽然日本人非常善干吸收国外的先进思想,但在心理,仁始终认为自己是人类之精华,尽管他们摸仿西方潮流几达维妙维肖的地步。却仍然坚信只有本民族的文化是举世无双不可溶化的
这种根深蒂固的民族优越感再加上一定程度的自命不凡,致使哪个外国集团越是想要急切地热诚地教化他们,就越是遭到认真地坚定地拒绝。
这两种梢神差异现在已形成一片雷区,埋藏的炸药稍不小心便会被引发。
安装最关键的五个浇注成型机时,矛盾果真激化了主
英方主张从里往外装, 口方偏要从外往里装,英国人强调在任何国家都是按这种方式, 日本人就坚持说当地有自己的土办法,
新设备为利用热风建在烧结炉的上部,炉内的高温已达一干二百度,又正逢夏天,铁架搭成的木板台少说也有四、五
我为了沟通两种文化或缩小其差别,已尽了最大的努力,翻来复去地翻译直至嘴干舌燥也协调不下来,反而夹在中间受气!
川野的同事都向着横山公司,倒过来纷纷指责我,
“你究竟是帮助我们日本?还是帮助他们英国?”
“你是该算做川野的人?还是沃思特的人?”
“你到底是朋友?还是间谋?”
代替中川的现场监督完全是个老粗,言谈举止从不讲礼貌,却总爱以工程领导者自居。
也许一个没文化的男人对知识妇女天生便有种忌恨吧?平常英国人有事只找我,早就引发他一大堆不满了,此时竟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八格牙鲁”
我又委屈又愤慨,泪水便跟着汗珠子“叭叭”地往下掉开了了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再加上那句恐怕已在全世界通行的脏话,使海员出身的吉姆往老粗跟前一站,跟看就要大动干戈
戴维虽然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但见一群男人气势汹汹地围着一个饮泣吞声的女子,已经足够一向尊重妇女的欧洲人气愤填膺了!
他立刻冲上前来将我拉到他身后。
“不准你们欺负她芝想要动手吗?朝我们来吧!”
就连最斯文的琼斯也忍无可忍地跳过去,同样指着老粗的鼻子喝道:
“不管你们在日本有过多少安装工作的经验,这批设备是英国公司自己制造的,而我们是沃思特派来的技术指导,你们不听我们的听谁的?
三个英国佬都人高马大的,为首的吉姆身上还刺着青,金发蓬散的模样活像个海盗,畏惧正面冲突的日本人在这强大的对垒跟前不免缩头缩脑。
早就想打架的吉姆找不到对手,又意识到这类“国际争端”中谁先挥老拳谁吃亏,只好大吼一声,冲下铁架去独自平息怒火。
这时柏原工场长已闻讯赶来,神情黯然地站在一旁不吭声。
我感到自己的心房猛地一收,虽说只想倚在他的肩头上放声痛哭,却又强自压抑着停止了嚷泣:
“工场长,实在是说服不了他们双方啊!”
柏原并不看我一眼,但却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其余人。
戴维斯当达抓住时机走到他面前,脸上出现我从未见过的坚决表情二
“工场长先生,请告诉你的部下务必按我们的意见进行安装!否则造成的技术恶果和经济损失英方概不负责里就是今后生产线出了任何间题,即便拿到国际法庭上去解决,沃思特公司也不该付出赔偿, 喝戴维吃一堑长一智,居然搬出了国际公法。
到底身份不同见多识“,川野工场长最能拿握政策。
他明白此时再调解敌对情绪必然收效甚微,仅仅态度折衷一点也会被西方人看成虚伪,立即脸色铁青地命令所有的日本人今后必须遵从英方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