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岗

第七章

字体:16+-

火光中城下的人看得清楚,见有白旗晃动,郭生荣命令停止攻击。这时就听城头有人喊话:“城下的英雄好汉听着,孙县长有话给你们说!”一连喊了好几遍。

郭生荣使了个眼色,身边的赵熊娃答了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孙世清斗起胆子站起身问道:“各位豪杰,你们夤夜攻城是为何事?”

赵熊娃问道:“你是孙世清吗?”

“我是孙世清。”

“你为啥要抓北乡的乡亲?”

“他们种植鸦片。鸦片乃毒品,祸国殃民,政府明令禁种,他们犯了国法。”

“团丁打死人犯不犯法?”

“当然犯法。”

“你咋不治他们的罪哩?”

“哪个团丁打死了人?你说出来,如果属实,我立即法办。”

“是史长命那个驴熊打死了我哥,欺辱我嫂,还逼死了我爹!”

“你是哪个村的?叫啥名字?”

“我是北乡赵家洼的,叫赵熊娃。”

“赵熊娃,你说的这事我明儿个就给你查,如果属实,一定严惩不贷。”

“咋不属实?我哥都死了好几天了。”

“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还需要调查调查。”

赵熊娃还要说啥,被郭生荣推到了一边去。郭生荣亮着嗓子说:“孙世清,我没工夫跟你谝闲传!你扯长耳朵听着:一、立马放了被抓的百姓;二、交出姜浩成和史长命两个驴熊;三、保安大队的人往后不许再祸害百姓。”

“这位好汉,请问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这事我一人做不了主,好汉容我点儿时间,明日我一定给你答复。”

郭生荣猛地警觉了,高声叫道:“孙世清,你跟你爷玩起了花招,今晚夕我要踏平雍原县城!”急令攻城。

孙世清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恰巧,刘旭武把警备排调了过来,孙世清忙向刘旭武问计。刘旭武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孙县长,他说啥你就答应啥,把他拖住就行。”

孙世清急忙朝城下喊:“好汉慢动手,有事咱们好商量。”

郭生荣喊道:“爷说的钉子就是铁打的,没啥商量的!”

孙世清道:“也罢,我答应你,明儿个就放关押的人;保安大队那边我也马上传令,不许他们再祸害百姓。”

郭生荣怒声喝道:“孙世清,我要你立马先把史长命和姜浩成交出来!”

孙世清道:“好汉别上火,我已下令逮捕这两个人。一旦逮住就交给你处置。”

郭生荣有点迟疑,邱二在一旁提醒道:“大哥,孙世清这个老狐狸给咱上眼药哩,他是在拖延时间哩!”

郭生荣醒悟过来,高声叫道:“孙世清,你甭给我眼里揉沙子!我限你五分钟交出史长命和姜浩成,你若不肯,你爷我今晚夕就要踏平雍原县城!”

孙世清额头沁出冷汗,忙问刘旭武怎么办?郭生荣的喊声刘旭武听得清清楚楚,他的防御安排还没有到位,如若不再想办法拖住郭生荣,可就功亏一篑。他的眉毛拧成了两团墨疙瘩,一双狡黠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落在了身旁史长命的身上。史长命一直偷瞧着刘旭武,他吃不住刘旭武那刀刃子似的目光,禁不住打了个尿战,颤着声说:“大队长,郭鹞子那狗日的胡咋唬哩,他攻不破县城……”

刘旭武没吭声,目光从史长命身上移开。这时,就听城下郭生荣在叫喊:“孙世清,你撕长耳朵听清了,我数十下,你若再不把史长命和姜浩成交出来,我就攻城了!一、二、三……”

刘旭武转过目光,恰好孙世清的目光刚从史长命身上撤回来,正好相遇。两双目光一碰,都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刘旭武点点头,孙世清喝喊一声:“把史长命拿下!”几个团丁扑过去擒住了史长命。史长命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扯着哭腔喊:“孙县长、刘大队长,你们不能卸磨杀驴呀……”

孙、刘二人向来对史长命没有什么好感,再者,兵临城下火烧眉毛,只有丢卒保车这条路可走了,二人都黑丧着脸,一语不发。史长命转脸看见姜浩成,声泪俱下:“姜副官,救救我吧……”

姜浩成在一旁目睹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真怕孙、刘二人连他也拿下,哪里还肯替史长命求情。这时,城下郭生荣己经数到了“九”,孙世清急忙喊:“城下的好汉,千万别动手,我们马上把你们要的人交出来!”随即命令两个团丁押着史长命送出城外。

“孙县长,刘大队长,饶命啊!……”史长命拼命挣扎,哭嚎声撞破夜色,十分瘆人。

兔死狐悲,姜浩成落下了惊恐的泪水。刘旭武猛地低声喝道:“瓷锤,还不赶紧布置火力?!”姜浩成这才幡然醒悟,急忙向一旁的炮楼匆匆跑去……

两个团丁押着史长命出了城,边走边喊:“甭开枪!我们交人来了!”到了近前,几支火把围上来,有人认得史长命,大声禀报:“荣爷,是史长命这个驴熊!”

郭生荣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瞪着史长命连声冷笑:“你驴熊叫史长命?哼,你爹你妈给你把名字安错咧!”

“荣爷,饶命……”史长命浑身筛糠。

郭生荣环目四顾,厉声喝问:“姜浩成哩?!”

其中一个团丁答道:“姜浩成跑咧,正在搜捕。一旦抓住,马上送来。”

郭生荣似有不信。史长命忽然歇斯底里地狂喊:“荣爷,我要立功赎罪!”

郭生荣瞪眼问道:“你能立个啥功?”

“他哄你哩,姜浩成就在孙世清身边,他们合伙骗你想拖延时间……”

那团丁大骂起来:“史长命,你这个王八蛋,我日你八辈子先人哩!……”

郭生荣勃然大怒,拔出手枪对准那团丁的脑袋扣动扳机,一梭子弹全打了出去。他转过脸冲着史长命“嘿嘿”狞笑。史长命吓青了脸,变腔变调地喊:“荣爷,我可是立了功赎了罪……你可不能打死我呀……”

郭生荣只是冷笑,并不吭声。

忽然,有人高叫一声:“史长命,拿命来!”

史长命一惊,急回首,只见一个壮小伙扑到了他跟前,他认出是赵熊娃,浑身一哆嗦,把一泡尿全拉在了裤裆。赵熊娃咬牙切齿道:“你个驴不日的东西,咋不撒欢了?!”

“熊娃爷,饶了我吧……”

“现在叫爷哩,迟了!饶了你驴熊,我给先人上坟点纸都点不着!”赵熊娃一咬牙,把手中一把短刀插进了史长命的胸膛。史长命还想说啥,那话还没到嗓子眼,就被涌出喉咙的鲜血淹没了……

剩下的那个团丁眼见情景不妙,撒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被乱枪打死了。

郭生荣猛喊一嗓子:“弟兄们,冲!”

喽啰们高声叫喊着,蜂拥而上。

此番攻势更猛。赵熊娃带人强攻,架云梯登城。此时刘旭武已急令城内所有团丁上城,且增添了火力,并让人拉来了十几桶汽油和许多捆棉花。阻击的火力较先前强了好几倍,且不是盲目乱打乱射。赵熊娃报仇心切,丢剥了衣衫,赤膊上阵。他带着一伙人爬上云梯,眼看就要登城了,刘旭武使出了绝招,给棉花浇上汽油,点燃了往云梯上扔。霎时云梯陷入火海之中。幸亏赵熊娃撤得及时,但头发眉毛全被烧焦了。几个腿慢的喽啰把命丢了。一时间城下火光冲天,郭生荣的人马全都暴露出来,根本无法靠近城墙。这时传令的喽啰来报告,说是南门那边也攻得不顺利,吴俊海亲自带人登城都未成功,而且伤亡也不少。郭生荣恨得直咬牙,还要命令喽啰往上冲,邱二忙劝阻:“大哥,硬拼不得,伤亡太大,撤吧!”

郭生荣抬头看一眼东方,已露鱼肚白色,天一亮对他们更加不利。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喊了一声:“撤!”

回到岗上,郭生荣让邱二设下伏兵,以防刘旭武趁势攻打卧牛岗。刘旭武哪里还敢追击,见郭生荣的人马撤退了,他才感到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湿透了。他暗暗庆幸,若不是孙世清使出诈降一招,拖延时间,并抛出史长命丢卒保车,他的脑袋今晚夕就被郭生荣当球踢了。

这次偷袭县城失利,卧牛岗折了些人马,皆因赵熊娃引起。可郭生荣并没因此怪罪熊娃,反而对他宠爱有加。他把熊娃带来的人和自己原先的一班卫士编成一个队,做他的卫队亲兵,并让熊娃当队长。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熊娃作战十分勇敢,是个舍生忘死的汉子。他就喜欢这样悍不畏死的汉子,而且熊娃还是他的表侄,他身边就需要这样的贴心卫士。

郭生荣对赵熊娃的宠信引起了路宝安等人的强烈不满。他们经常在吴俊海面前说:“咱们是后娘养的,人家根本就不信咱。”每逢这时吴俊海就大声呵斥:“把嘴闭紧,把这话给我烂在肚里!”心里却对郭生荣也很不满意,有了离开卧牛岗之意。

月光如银,泻满大地。岗上的原野沐浴在一片月光之中,四周的树木静静地挺立着,繁茂的枝叶制造出一种黑暗和静谧,充满着浓烈的浪漫与神秘的气氛。

一条如蛇的小道从林中蜿蜒出来,铺满了月光。双喜踏着月光朝前岗走去,他借此良宵去看望玉凤和小翠。

吴俊海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他面前,含笑问道:“双喜,干啥去?”

双喜一惊,看清是吴俊海,随口道:“不干啥,随便转转。你干啥哩?”

“我也随便转转。”其实,吴俊海每晚都带着几个心腹放暗哨。他还真怕郭生荣对他下黑手。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双喜,是不是去找郭小姐?”

双喜红了脸面,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后脑勺。双喜跟吴俊海说起过与玉凤相识的经过。听话听音,吴俊海从双喜的讲叙中听出了许多味道,他们俩都有爱慕对方之意。昨天去前岗,他远远瞧见玉凤和双喜说得很亲热,更加确定了他的看法。此时他见双喜去前岗,知道是去看郭玉凤。

吴俊海在双喜胸脯上亲昵地打了一拳,笑道:“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哩,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俊海哥,你笑话我哩。”

“哥没笑话你,哥羡慕嫉妒你哩,郭小姐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儿。你可要抓住战机,尽快把她干掉!”

双喜吃了一惊:“干掉?”

“就是把她麻利地弄到被窝里呀。”

双喜的脸更红了:“俊海哥,胡说啥嘛,咱咋能干那号事哩……”

“别跟我装傻了。要赶紧下手,当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鸭子还没下锅哩。”

“那就赶紧下锅呀。兄弟,哥跟你说正经话,你能把郭小姐弄到手就算给咱立大功了。”

“这话是咋说的?”

“你如果成了郭生荣的乘龙快婿,往后咱们就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双喜听不明白,瓷着眼睛看吴俊海。

吴俊海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看我干啥?赶紧去吧。”

“俊海哥,那我走咧。”

跟吴俊海分手后,双喜快步向前岗走去。忽然,他瞧见前边影影绰绰有个人影。他没在意,只管走自己的路。

前边的人影是吴俊河。吴俊河在县城呆久了,一点也耐不住寂寞,这些日子把他憋坏了。为了解心烦,他白天满坡地打野鸡。今天,他打了两只野鸡,晚上独自在窑里喝酒,桌上的两瓶酒都空了,两只野鸡也只剩下了骨头。

已是夏日,窑里很闷热,加之酒力攻心,吴俊河浑身直冒汗,他敞开胸怀,喝干杯中的残酒,起身出了窑洞。窑外月色很好,晚风拂面,十分凉爽惬意。他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脚步蹒跚,一双醉眼漫无目标地四处张望,捏细嗓子含混不清地唱秦腔花旦。

远处的屋子透射过来明亮的灯光,他一边哼哼唧唧地唱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灯光走去……

灯光之处乃是玉凤住的闺房。屋里虽亮着灯光,却是空屋。这几日不见双喜来前岗,玉凤心里很是烦闷。她见今夜月色很好,跟小翠说了声:“出去转转。”转身出了屋。小翠疾步跟随,忘了吹熄屋里的灯。

玉凤信步漫游,不觉往后岗走去。小翠惊问道:“小姐,你要去后岗?”

玉凤猛然醒悟过来,收住脚步,沉默不语。小翠看出她的心思,说:“小姐,明儿个我去后岗把秦大哥叫来?”

玉凤道:“叫他干啥?”

小翠笑道:“我就说小姐想他哩。”

“鬼女子,又胡说八道了!”玉凤被小翠说穿了心思,红了脸,扬手要打小翠。

小翠笑着躲开:“我还要骂他哩。”

玉凤问道:“骂他啥哩?”

“骂他忘恩负义,骂他让小姐害上相思病,也不来看看小姐。”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说了。”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返身往回走。四野极静,只有夏虫在丛林野草中浅吟低唱。月光升上头顶,美如玉盘,如水的光华倾盘洒下来,把山野映照得如白昼一般。玉凤驻足仰面,禁不住赞叹一声:“今晚的月亮比中秋节晚上的月亮还要圆。”却听不见小翠的回应声,急回首,只见小翠急匆匆往路边的树林中钻,忙喊道:“小翠,你干啥去?”

“解手。”

玉凤不禁哑然失笑,站在那里等小翠。

半晌,不见小翠出来,玉凤以为她解大手。又等了半晌,还不见小翠出来,玉凤有点不耐烦了。她刚想开口喊叫,却听见树林中有响动声,顿时警觉起来,叫喊一声:“小翠!”朝响动声奔了过去。

原来小翠小便罢,站起身刚要提裤子,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傻笑。她吓傻了,张大着嘴巴却喊不出声来,泥塑木雕一般。那男人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贪婪的目光紧盯着她雪白的下身,脸上的笑怪模怪样的,嘴里吞咽着垂涎。她猛地警觉过来,急忙提裤子,可已经迟了一步,男人扑了过来。她急忙迎敌,裤子便滑脱下来,整个下半身都暴露了出来。男人笑出了声。她急忙又去提裤子。不等她提起裤子,男人把她扑倒在地上,就剥她的上衣。她哪里肯受凌辱,乱抓乱挖,乱蹬乱踢。男人一时不能得手,两人一个企图征服对方,一个拼命挣扎要摆脱对方,因此把动静闹得很大。玉凤赶到时,男人骑在小翠身上,用双腿紧紧夹住小翠的两腿,两只手压住了小翠的两只胳膊。小翠大口喘气,已无还手之力,羔羊渐落饿狼之口。目睹此情此景,玉凤勃然,猛扑上去。

那男人眼看着羊落虎口,面露快意的凶笑。他俯下头想亲一下那张樱桃小口,就在这时,他的后衣领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十分气恼,想回头看看,头刚一偏,却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头上,力虽不怎么大,却打得很是地方,正中太阳穴。他只觉得眼前的美女变成了无数个,而且有金灯银灯晃动。他心里却还明白,知道遭人暗算了。是谁敢暗算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心头怒火燃起,转身想奋起还击,他觉得他应该能战胜对方。可不容他转过头,又有一拳打了下来,还是头一拳打击的地方。眼前的美女消失了。一片金灯银灯乱转,手脚也不听使唤,面条般使不上劲。接连又是几拳打下来,金灯银灯都不见了,他眼前乌黑一片,腿似乎被抽走了筋,一摊泥似的软在脚地。

小翠爬起身,整好衣衫,叫了声:“小姐!……”已是泪水满面。玉凤轻轻扶住她的肩膀,问道:“他没有咋样你么?”

小翠摇头。

“别哭了。”玉凤替小翠拭去脸上的泪水,随后踢了一脚地上的男人,骂道:“起来,别装死狗了!”

男人没有动。

“死了?我下手不重呀。”玉凤试了一下男人的鼻息,“还有气哩。”

这时,小翠已稳住了心神,问道:“小姐,把这驴熊咋处置?”

“先看清白这驴熊是谁。”

林中月光太暗,根本看不清楚。俩人便拽住男人的两条腿,把他拖死狗似的拖出了树林。外边月光如水,小翠眼尖,认出了他:“小姐,这家伙是秦大哥带上山的人。”

玉凤也认出了吴俊河,就是那天老往她和小翠身上瞅的那个男人。当时她就觉着那对目光不怀好意。果然如此!顿时她怒气不打一处来,使劲踢了吴俊河一脚。吴俊河“哼”了一声。

小翠叫道:“小姐,他活过来了!”往后跳开一步,一把掣出手枪。

玉凤也往后退了一步,拉开架势,怕吴俊河跃身而起。可吴俊河只是呻吟,并没有起来。

“小姐,咋处置他?”

“毙了!”

小翠对吴俊河恨之入骨,等的就是这句话,举起手枪就要动手。玉凤一皱柳眉,说道:“拉到树林里去,别脏了这地方。”

小翠拽着吴俊河的腿又往树林里拖。吴俊河拼命挣扎,但力不从心。

这时双喜奔了过来,见此情景,吃了一惊。原来他去了玉凤的住处,屋门洞开,亮着灯光,主人却不知去了何处。他心中狐疑,出了院门,不见玉凤主仆的影子。他很是扫兴,正想返身回后岗,忽听这边有响动声,便信步走了过来。

吴俊河瞧见双喜,拼命喊叫:“双喜,快救我!”

双喜这才看清小翠拖的人是吴俊河,越发地吃惊,急问:“小翠,这是咋回事?”

小翠不吭声,只是往外拖,脸色很不好看。吴俊河疾叫起来:“双喜,快救救我!”

双喜拦住了小翠的去路:“小翠,你要干啥?”

“我要毙了这个臭男人!”

双喜大惊失色:“你可不要胡来,他可是我的弟兄。”

小翠瞪起了眼睛:“狗屁弟兄,猪狗不如的东西!”

双喜的脸涨得通红。他意识到吴俊河一定是冒犯了玉凤和小翠,急忙把求救的目光落在玉凤身上:“郭小姐,到底出了啥事?给我说个明白呀。”

玉凤冷冷道:“你去问他。”

双喜把目光转向吴俊河:“俊河,你到底干了啥事?”

吴俊河这才开了腔:“我多喝了几杯,把小翠当成了不思蜀的窑姐。可我把她没咋样……”

小翠气愤地踢了他一脚:“你还想干啥事?!我看你是活烦了!”说着又要把吴俊河往外拖。

吴俊河又叫喊起来:“双喜,快救我!”

双喜明白了。他恨声道:“俊河,你看你干的啥事?太不像话了!”

“我是多喝了几杯……”吴俊河打了个嗝儿,酒气熏人。

双喜又把目光转向玉凤,恳求道:“郭小姐,他是喝醉了酒,饶了他这一回吧!”

玉凤冷脸道:“你看你都交了些啥朋友?狗屁王八蛋!”

小翠也数落说:“跟这东西交朋友,你也不嫌寒碜!”

双喜满脸发烧,犹如挨了两个耳光。他真想找个老鼠窝钻进去。吴俊河看出事情不妙,急忙喊道:“双喜,看在俊海哥的面上救救我吧!”

双喜再三向玉凤恳请,玉凤不语。双喜拉下了脸皮:“郭小姐,他是我师兄的堂弟,你就饶他一命吧。我求你了。”

玉凤还是不语。双喜急了:“郭小姐,你若不答应,我就给你跪下了。”说罢,推金山倒玉柱跪在了玉凤面前。

玉凤一怔,急忙去拉双喜:“你这是做啥哩嘛!”

“你不答应饶他,我就不起来。”

“好好,我答应你。你起来吧!”

双喜这才站起了身。

玉凤道:“死罪免了,活罪难饶!小翠,给他点儿教训,让他也好长长记性,免得他狗改不了吃屎。”

小翠“刷”地拔出匕首,割下了吴俊河的左耳朵,出手之快,令人措不及防。吴俊河捂住左颊,疼得惨叫一声。

双喜惊得目瞪口呆……

昨晚巡夜,吴俊海睡得很晚,麻明时他才上了床。他刚刚迷糊过去,就被脚步声惊醒。他忽地坐起身,抓起手枪,跳下炕往外就冲。军人生涯使他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天刚大亮,早霞透过林梢泻满窑洞前的场地。只见吴俊河踉踉跄跄地朝这边奔来,他身后跟着双喜。吴俊河看见堂兄,放声大哭:“大哥!……”

吴俊海把枪插进腰间,看见堂弟的半张脸被污血浆了,大惊失色:“俊河,这是咋的了?”

吴俊河只是呜呜地哭。双喜站在一旁也不吭声,一脸的晦气之色。吴俊海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便问双喜:“这到底是咋了?”

双喜还是不吭声,狠狠地把脚下的一块卵石踢飞了。

路宝安和王得胜闻声都出了窑洞,瞧见吴俊河的模样都吃了一惊。路宝安眼尖,发现他的左耳朵没了,惊问道:“俊河,你的耳朵咋了?”

吴俊海刚才只看到了血迹,路宝安这么一问,才发现吴俊河没了左耳朵,急问到底是咋回事。吴俊河不吭声,哭声更大了。吴俊河原本也是条硬汉,此时窝囊得只会哭,实在让人莫名其妙。吴俊海火了,问双喜:“双喜,俊河的耳朵到底是咋了?”

“让人割了。”

吴、路、王三人都懵了,面面相觑。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割吴俊河的耳朵?谁有多大的本事,能割了吴俊河的耳朵?吴俊河可是个敢在老虎口里拔牙的角色哩!

吴俊海怒声问道:“是谁割了他的耳朵?”

双喜没好声气地说:“你问他。”

吴俊河垂着头,只是呜呜地哭。吴俊海十分恼火,铁青着脸,跺着脚呵斥道:“哭啥哩嘛,你还像个男人么!”

路宝安也道:“俊河,到底出了啥事,你说话呀。”

王得胜皱着眉说:“俊河,平日里你硬得跟一截红木似的,姜浩成那个硬核桃你都敢咬着吃,今儿个咋窝囊成了这个熊相!有啥事你就说嘛,谁要欺负了你,我豁出去这一百多斤也要替你出这口气!”

吴俊河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这才开了口:“昨晚上我多喝了点儿酒,出去转游……我也弄不明白,咋的就把小翠当成了不思蜀的窑姐……”

吴俊海连连跺脚:“你看你干的这叫啥事!女人拉屎尿尿你也看,还抢人家!你也不嫌埋汰!”

吴俊河嘟哝说:“我也把她没干啥……”

“你要真格把她干啥了,恐怕吃饭的家伙早叫人当球踢了!”

路宝安为吴俊河抱打不平:“不就那么点儿球事么,那丫头下手也太黑了。”

王得胜粗鲁地骂道:“就是把她日了怕啥?不就是一个丫头么!”

双喜在一旁听不下去:“你们说啥混话哩?!小翠虽是个丫头,可玉凤把她当亲姐妹哩。俊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干这糊涂事。”

几个人都一怔,呆眼看着双喜。少顷,吴俊海说:“双喜的话有理。这事都是俊河的错。”

路宝安还是愤然不平地说:“不管咋说也不该割俊河的耳朵,亏那丫头想得出来!”

王得胜又骂:“那狗日的娘儿们是成心给咱弟兄们难看哩,真是个女土匪!”

吴俊海沉默不语。

路宝安又说:“一个丫头都敢这么撒歪,咱弟兄们往后咋在卧牛岗上混事哩!”

吴俊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泣声道:“大哥,往后我还有啥好脸在江湖上混哩!你可得给我作主呢。”

吴俊海铁青着脸说:“你们说这事咋办?俊河干的这熊事输了大理,别说割了他的耳朵,人家就是旋了他的头,我都无话可说。”

王得胜愤然道:“这么说咱就咽了这口窝囊气?”

“你说咋办?”

“咱们去找郭生荣评评理!”

吴俊海冷笑道:“评理?强奸他女子的丫头你还有了理?要是郭生荣手下的人干的这事,八个脑袋都搬了家!你们可能都听说过,郭生荣有个侄子叫龙娃,是他的贴身马弁,还救过他的命,可就是老大管不住老二,把夫人身边的丫头给收拾了,硬是叫那个俏娘儿们给毙了。”

这件事在卧牛岗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几个自然都知道,一时都哑了声。吴俊海扫了他们一眼又说:“昨晚还多亏双喜的面子大,不然的话,俊河的命就保不住了。咦,双喜哩?”他环目四顾,不见双喜的人影。

路宝安说:“刚才还在哩,可能回窑睡觉去了。”

“你俩弄点儿药给俊河包扎一下,凡事有我哩,可不许胡来!”

吴俊海叮咛罢,转身去双喜的窑洞。他心里清楚,双喜向着玉凤和小翠。他心里也恨俊河太荒唐。

双喜躺在**,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呆看窑顶。他原来有个打算,去陕北太远,不如干脆投到保安大队,跟吴俊海当兵。现如今国共合作了,不管去哪里投军都一样。保安大队虽说是地方武装,却也是国民政府的军队,比共产党军队的牌子还亮。再者说有吴俊海做照应,难处也会少一些。没料到吴俊海出了事,自己也遭不测,无奈之中又上了卧牛岗。昨晚,他去看望玉凤和小翠,没想到看到了那一幕。吴俊河的下作行为让他不齿,而玉凤和小翠的凶狠更令他吃惊。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境地。刚才路、王二人和吴俊海兄弟谈论昨晚的事,他转身走开了。他不愿参入他们与郭生荣父女之间的矛盾之中。有道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和路宝安、王得胜、吴俊河搅和在一块儿能有啥出息?思前想后,他去意已决。吴俊海推门进来,叫道:“双喜!”

双喜坐起身:“大哥,坐吧。”

吴俊海坐下身,掏出烟递给双喜一根。双喜从没抽过烟,可接住了烟,抽了起来,辛辣的烟味呛得他咳嗽起来。咳嗽罢,他又大口抽起来。

“兄弟,你心里不畅快?”

“俊海哥,我想走哩。”

吴俊海一怔:“你到哪达去?”

“我跟你说过,我本想去陕北找我的同学谋个事,路过县城想跟你借点儿盘缠,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事情过去了,我该走了。”

“我想留你和我们一块闯世事哩。”

双喜闷头抽烟。

“哥知道你雄心大,不愿当草寇。哥也不愿当草寇,这是被逼无奈了。兄弟,宝安、得胜和俊河都是粗人,打仗行,谋事上差池些。你留下给哥当个参谋,咱找个合适机会把队伍拉出去大干一场,兴许还会闯出点儿名堂来哩。”

少顷,双喜抬起头来:“俊海哥,我还是想走哩。”

吴俊海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再好好想想吧。”他抽了口烟,岔开话题:“俊河惹下那祸事,你看该咋收拾?”

“你看咋收拾呢?”

“我想听听你的主意。”

“俊海哥,这事怨俊河,郭小姐和小翠也有点儿残,可如果是他们手下人干的这事,割下的肯定不会是耳朵。”

吴俊海点头:“昨晚夕要不是你去得及时,俊河可就没命了。上回你救了我们七八十号人,这回又救了俊河一命,真不知咋谢你才好。”

双喜摆摆手:“俊海哥,这话你就别说了。俊河太粗、太野,往后你要把他管紧点,再出点儿啥事命可真就保不住了。”

吴俊海连连点头:“你看这事算不算完?”

“俊海哥,你这话是啥意思?”

“我怕郭生荣父女因这事给咱穿小鞋。”

“我估计郭生荣还怕你因这事怀了二心哩。惹出一只老虎两家都怕哩!”

“这可如何是好?”

“俊海哥,你要主动一些。”

“咋个主动法?”

“你亲自去向郭生荣道歉请罪,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让我别再看见你

吃罢早饭,玉凤带着小翠来到父亲的往处。郭生荣也刚吃过饭,坐在太师椅上消消停停地吸烟。秀女不知干啥去了,没在屋里。郭生荣看到女儿,很是高兴。玉凤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翠侍立一旁。郭生荣发现女儿的脸色很不好看,问怎么了。玉凤便把昨晚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郭生荣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吹掉烟灰,漫不经心地问女儿:“这么说你把他的耳朵割了?”

玉凤愤然道:“我原本要毙了他。是秦双喜再三替他求情,我才饶了他一命。”

郭生荣皱了一下眉:“你不该下手太残。”

小翠急忙说:“是我动的手,不怨小姐。”

郭生荣摆了一下手:“没你的事。玉凤,这事你做得欠考虑。吴俊河若是咱们的人,你割下他的头都不为过,他狗日的该死!可他是吴俊海的兄弟,又是刚上岗入伙的,闹不好会生出事端的。”

“爹,那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

“男人么,免不了荒唐。”

“爹!……”玉凤不高兴地瞪了父亲一眼。

“别生气了。”郭生荣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头,“回去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这事你就甭管了,我来处置。”转头又对小翠说:“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会为你作主的。”

“是,老爷。”

玉凤和小翠走后不久,秀女回来了。郭生荣便把这事给秀女说了。秀女笑道:“玉凤咋比我还手残。那个吴俊河把小翠也没干啥么,就把人家的相破了。下手也太狠了些。”

郭生荣说:“想当年,你不是把龙娃都一枪崩了。”

秀女说:“我那是杀猴给鸡看哩。这事跟那事不一样,吴俊海他们刚上岗,他们还跟咱不是一心哩。就怕因这事闹出点儿事来。”

“我还真有点儿担心哩。你说咱该咋办哩?”

“得防着点儿。”

“把老二叫来说道说道这事?”

秀女点头。

郭生荣喊来贴身马弁:“叫邱二爷马上来!”

不大的工夫,邱二来了。郭生荣又把昨晚发生的事给邱二说了一遍,临了说:“凤娃这事做得欠妥。老二,你看这事咱该咋收场?”

“大哥是咋想的?”

秀女说:“你大哥想听听你的主意。”

“这事明摆着是他们理屈。若是咱手下的人,剐了他也是活该,凤娃割了他的耳朵是手下留了情。可是吴俊河是吴俊海的兄弟,会不会闹出点儿事来……”邱二捏着下巴思忖着,半晌,说:“我看咱们表面上啥也不动,暗地里严加防范,看他们咋办。”

秀女说:“你是说以不变应万变?”

邱二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看呢?”

秀女笑道:“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郭生荣阴鸷地笑了起来。

邱二笑了一下,捻着焦黄的胡须,眼珠子慢慢地转动着。郭生荣知道他又有鬼点子了,问道:“老二,你还有啥好主意?”

邱二捻着胡须慢慢悠悠地说:“想当初咱跟随张化龙闹起义,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恨天不保佑咱,使咱沦落为寇。我知道大哥你虎瘦雄心在,一直在等待时机再显神威。咱卧牛岗占着天时和地利,缺的就是人和。咱得在人和上下点儿本钱。”

郭生荣瞪着眼睛看邱二,示意他快点说。

“我原本怕吴俊海一伙上岗来胡生六趾,雀占凤巢。现在我也看明白了,吴俊海是个厚道人,他手下的几个弟兄虽不是良善之辈,但都听他的吆喝,也肯替他出力卖命。咱给他们点儿恩惠,笼络住他手下的弟兄,他们就会听从咱们的指挥。当今乱世,谁手中有枪有人马谁就是英雄,谁就能干大事。”

郭生荣连连点头:“老二,往下说,往下说。”

“大哥,这事咱得想个妙法,不光要化干戈为玉帛,还要借此机会收买吴俊海兄弟的心,让他们死心塌地跟咱们干。”

“把你的主意说出来。”

邱二干咳了一声:“大哥,你听过王昭君和番的故事么?”

郭生荣一怔,沉吟半晌,道:“你是说把小翠许配给吴俊河?”

“我正是这个主意。那吴俊河肯定对玉凤和小翠恨之入骨,咱如果把小翠许配给他,不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吴俊海是个重义气的人,他见咱不但不怪罪他,反而让他兄弟得了个俊媳妇,肯定十分感激咱,甘愿为咱出力卖命。这弟兄俩归顺了咱,路、王二人岂能有二心?再者说,小翠做了吴俊河的媳妇,那边有个风吹草动啥的肯定会给咱通风报信的。这叫美人计。”

“美人计,”郭生荣以拳击掌,“这个主意好!”忽然他想起龙娃和小玲的事,斜着眼看秀女。秀女看了他一眼,半晌开了腔:“你别看我,我没啥说的。拿一个女人换七八十号人马,这个主意也就是老二想得出来。”

“嫂子,你是骂我哩。”

“我不是骂你,你是为山寨着想嘛。”

“嫂子,你同意了?”邱二很是惊喜。

秀女点点头:“当家的,这事你最好跟小翠先说说。”

邱二不以为然:“跟她说啥哩,她的命还是大哥救的,大哥的话她敢不听?”

郭生荣也哈哈笑道:“女儿家迟早都要嫁人,嫁谁都不是嫁嘛。再说那吴俊河长得也不赖嘛,算得上个美男子。”随后又叹息道:“可惜龙娃是个麻子脸,龙娃若要有吴俊河的相貌,小玲就会给他做媳妇的。”

三人一时都不再说什么……

中午,邱二陪着郭生荣在山寨四处散步。他俩看似游玩,实则是暗布岗哨,严加防范。布置完毕,他俩回到议事堂品茗闲谈,忽有喽啰进来禀报,说吴俊海求见。郭生荣和邱二相对一视。郭生荣问道:“他带了几个人?”

“没带人,就他一个。”

“请他进来。”

片刻工夫吴俊海进了议事堂,冲郭、邱二人抱拳施礼:“荣爷!邱二爷!”

郭生荣满脸堆笑,一指身边的椅子:“俊海来了,坐吧。”

吴俊海立而不坐。

郭生荣一怔,说道:“立客难打发,坐下说话嘛。”

吴俊海还是站着没动。

“俊海有事吧?我在这里多有不便。”邱二放下茶杯,起身要走。

吴俊海急忙阻拦:“邱二爷,别走,你在这里正好。”

郭、邱二人狐疑地看着吴俊海,尽管他俩都做好了准备,可还真弄不明白吴俊海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是特地来向荣爷请罪的。”吴俊海说着朝郭生荣躬身拱手。

“请啥罪?”

“昨晚夕俊河多喝了几杯,得罪了小翠。俊海是来代他向荣爷请罪的。”

郭生荣佯装不知:“俊河咋的得罪了小翠?”

“俊河酒醉干了糊涂事,错把小翠当成了妓院的窑姐……”

郭生荣哈哈笑道:“我当是啥事哩。年轻人嘛,难免干点儿荒唐事,不算个啥嘛。”

“荣爷真是大人有大量。”

“坐,坐下来说话嘛。”

吴俊海这才坐下身:“都怪我对下属管束不严,请荣爷代我向小姐和小翠姑娘道个歉告个罪。”

郭生荣佯装糊涂:“玉凤没难为俊河吧?”

“小姐已经惩治了俊河。”

“咋惩治的?”

“割耳以儆效尤。”

“这丫头咋能如此!”郭生荣佯怒,“真是胆大妄为!我一定要教训教训她!”

吴俊海急忙说:“荣爷息怒。俊河冒犯了小姐的人,小姐没有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荣爷就不必指责小姐了。”

郭生荣叹道:“俊海,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从小殁了娘,凡事我都顺着她。唉,都是我把她惯坏了。”

“小姐并没有做错啥,都是俊河的不是,他也认了错,我关了他的禁闭。”

“玉凤做得太过分了,失了咱们弟兄的和气。回去后把俊河放了,这么点儿屁事不算个啥。你再跟俊河说说,让他甭往心里去。”郭生荣转脸又对邱二说:“老二,你给王先生说一声,让他去后岗一趟给俊河看看伤。”

邱二点点头。这时喽啰送来午饭,有肉有酒。郭生荣邀吴俊海一块吃饭:“来来来,咱们喝一杯。”

三人入座。吴俊海率先举起酒杯:“这杯酒我替俊河谢罪。”

郭生荣笑道:“你咋这么多的礼数。”

邱二笑道:“礼多人不怪嘛。”

三人大笑,一饮而尽。

郭生荣忽然问道:“俊海,你见过小翠么?”

“见过。”

“你看她相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