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梦又说：“我要说的只有一条，你的考试成绩必须在95分以上，我可以满足你提的每一个合理要求。”
“妈妈，你说话如果不用命令的口气，更容易叫我接受。”
“我用命令的口气了？”司梦吃了一惊。
“必须就是命令。我们同学的妈妈，让我同学做事的时候，会跟他说，我觉得你这样做会更好。你就不是这样的。”他学着司梦的语气，“大壮，你给我把错别字抄二十遍，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司梦笑起来，她楼过儿子语气温和地说：“你努力改，妈妈也努力改，好不好？”大壮点点头。
杜世均躺在**看电视上播放的时装节，司梦坐在化妆桌前往脸上抹晚霜，她说：“那天，我找出结婚前穿的裙子，往身上一套，才知道大势已去。”杜世均说：“三十多岁，怎么好跟二十多岁的时候比？”司梦感叹：“人生的四种心境：痛而不言，笑而不语，迷而不失，惊而不乱。我哪种也没做到。”杜世均说：“人这一辈子，怕的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经拥有了大海，还想要蓝天。”
镜子里映出电视里的时装表演。司梦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再看看时装表演里模特漂亮的脸蛋。她扭过脸问杜世均：“你看我，是不是又老又丑？”杜世均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说：“还好啦。”司梦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说：“杜世均，我真的觉得你挺可怜的。”
“我怎么可怜了？”
“你看你那么喜欢美的东西，娶了个老婆，现在却跟美一点都不沾边。”
杜世均说：“没啥可怜的，老夫老妻的，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
司梦扑上去打他：“你还真敢这么想？”
杜世均知道中了计，在**打着滚笑。夫妻俩闹成一团。
冯希在平台上约了赵赫男，手机提示：对方已接单。双方加了微信，冯希跟他订了几样菜，要求对方备料带食材。给他发了位置，约好了上门的时间。冯希又给李响打电话，问他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李响顶烦这种测验，他说：“我又不是电脑，哪有那么好的脑子？”冯希说：“明天是咱俩谈恋爱十周年纪念日。明天中午你过来吧，我请你吃顿大餐。”李响答应了。
第二天赵赫男准点到冯希家门口，他是骑着摩托车来的，摩托车的后座上挎着两个黑色合金铝的工作箱。赵赫男背着双肩背，两手各拎一个工具箱进了单元门。
赵赫男清秀的脸庞，高大结实的身躯给冯希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他衣着时尚整洁，完全不是人们印象中厨子的油腻形象。
赵赫男问：“厨房在哪儿？”冯希指给他厨房的门，赵赫男进厨房后紧紧地关上了门。冯希愣了一下，随即走到客厅跟厨房隔断的大玻璃窗前往里面看。赵赫男放下工具箱，动作利落地穿工装套鞋套，戴帽子系围裙。他打开工作箱，从里面拿出食材和配料，取出刀具包摊开，露出来一排雪亮的刀具。一只洗干净的白条鸭子被放在案板上。赵赫男动作利索地把整只鸭子从颈骨、翅骨、腿骨依次断开，从上向下翻剥，让鸭架和皮肉完全分离，制作八宝馅料，填入鸭子腹内，用针线缝合。再用棉线将鸭颈部和腰部扎紧，使之呈葫芦状。赵赫男在鸭子身上均匀地涂一层生抽，起油锅，放入鸭子炸。金黄的鸭子被放入蒸锅中蒸。赵赫男把新鲜的蚕豆剥去外壳，分成两瓣，荸荠去皮切开和去皮的莴笋清炒。赵赫男全身心投入的样子非常动人。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冯希吓了一条，李响说，他已经进小区了。
赵赫男把六菜一汤摆上餐桌，他介绍菜名：八宝葫芦鸭，青蛙背石板，烧汁土豆茶树菇，百香果烧排骨，葱烧海参，咸鱼鸡粒茄子煲；西红柿鸡蛋汤。
李响看到餐桌上如此丰盛的菜肴吃了一惊。看到换下工服的赵赫男如此帅气，更是吃惊不小。赵赫男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让冯希扫。李响偷眼看，金额一千块。
“如果对我的服务满意，请给我点五星好评。”说完赵赫男背起双肩背，拎着两个工具箱开门出去了。冯希想起来尤姗姗交代的任务，她还没有完成，立刻追了出去。
冯希跟赵赫男说了北辙南辕请他的意图，赵赫男一口拒绝了。他说：“开餐厅的人只想着怎么样快速赚钱，我的性格不适合那样的工作环境。我在网上签约，自由自在，收入也不少。暂时还没有进餐厅做厨师的打算，谢谢你的邀请。”
说完一脚油门，摩托车开走了。冯希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动地方。
李响带着醋意问：“那人谁呀？”
“平台上约的厨师。”
“你脑子有问题吧？你又不是不会做饭，干吗花这么贵的钱请人做饭？”
“尤姗姗花钱请的，用我的地方，你白捞一顿免费大餐，发什么牢骚？”
李响的口气软下来，他问：“为啥不去她家做？”冯希说：“她上班家里没人，她要我帮她试试这个厨师的手艺。”
李响悻悻地坐下，拿起筷子一口吃下去，就再也收不住筷子了。冯希挨盘子夹菜品尝，她觉得这笔钱花得真不冤。
李响边吃饭，边告诉冯希，单位有个去德国工作的指标，时间是三年，领导想把这个指标给他。冯希一怔问，她怎么办？李响说，一年他有两个月的休假。冯希想跟着去，李响说他们没结婚，所以她不能作为家属跟着一起走。
见冯希不高兴，李响给她做工作说，去那里的工资和补贴都很高，三年下来，可以攒下来一半买房子的钱。冯希如鲠在喉，又不能发作，起身进了厨房。厨房被赵赫男归置得干干净净，冯希在厨房里来回转着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她愣了一会儿神，掏出来手机拨通了电话。
李响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菜，冯希回到房间在他对面坐下说，她给他们领导打电话了，领导说，如果她作为家属一起出去，一个月大约能拿到一万五千元人民币的生活补助。
“咱俩不是没结婚吗？”李响说。冯希说：“你要是真的打算过跟我结婚，咱们可以立刻办登记手续，我跟你一起走。”
李响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我二十岁的时候咱俩好上的，到现在已经陪跑十年了。”
“我不也陪了你十年吗？”
“你陪我，跟我陪你完全不是一回事。你往上走，我往下滑。为了你的前途，我完全舍掉了自己。”
“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也是为我们的将来在做努力啊。”
“别拿将来说事，我在意的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不是挺好吗？”
“你马上就要把我的现在也扔了。”
“给我盛碗米饭。”
“自己盛。”
“我不知道饭在哪里。”
冯希忍着气起身给李响盛饭。
冯希心里存不住事儿，转脸她就找到尤姗姗，跟她说李响要出国的事。尤姗姗一脸不耐烦：“别跟我絮叨你们俩的那点破事，赵赫男的事你谈得怎么样了？”
“他不喜欢在餐馆里干，所以不来。”
尤姗姗问：“你爱吃肉还是爱啃骨头？”
“啃骨头。”冯希想了一下说。
“那你把赵赫男这块硬骨头给我啃下来。”
冯希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看我干什么？行还是不行？”尤姗姗问。“我试试吧。”冯希回答得毫无斗志。
李响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办好了一切手续，出国的那天，冯希送李响去机场。她情绪低落，李响一言不发。马上要过安检了，他要冯希回去，说：“我到了，会给你发微信。”
冯希说：“你进去我就走。”
李响过了安检回头看，冯希还在安检口那里站着看他。李响冲她挥挥手。冯希转身离开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低声地劝慰自己，天没塌下来，我还有朋友，还有北辙南辕。
冯希回到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尤姗姗和鲍雪来看她。尤姗姗问：“走了？”
冯希嗯了一声。尤姗姗嘲讽说：“我跟鲍雪路过你家，顺便看看你哭成啥爷爷奶奶样。”冯希说：“我没哭。”尤姗姗接着挖苦：“就是装，也得当着他的面，掉几滴鳄鱼的眼泪吧？”
“他要是在乎我的眼泪，就不会走得这么痛快。”
鲍雪打量一番四周说：“冯希，你把家里弄得这么舒服，窗明几净，明媚温馨，摆明了你的生活中没有男人，也一样过得很滋润嘛！这叫典型的画地为牢，除了我们，谁还敢进来？”
冯希听到夸奖，心情立刻好了许多，她沏茶给她俩喝。
鲍雪喝茶：“金骏眉，好茶。”尤姗姗教育冯希说：“妇女，作为一个女人，首先要学会的是自立，你自从跟李响搞对象开始，就没离开过他。你让他放飞一把，你也干点应该干的事情，负好你该负的责，把北辙南辕给我好好经营起来。”
冯希点点头。尤姗姗说：“你别在这乱点头，我太知道你了，心里那股劲还别着呢。你这人，看上去棉花糖似的又黏又软。在关键的事情上拗得很，自己绝不回头，只让对方回头。”
“你怎么说得我这么想哭？”
“又酸又胀点中穴位了吧？你俩恋爱那么多年，除了耗，恐怕也没什么更有趣的活动。”
冯希说：“从心里讲，我还是相信爱情，相信有爱情的婚姻。可能你们觉得我的话幼稚，可我还是愿意相信。老觉着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我，不管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我都得提着精神气儿，好好活着，等到那一天真降临在我身上。”
鲍雪问：“那人是李响吗？”
“说不好，我真的说不好。”
尤姗姗说：“李响前脚走，你后脚就精神出轨了。”
“别满嘴跑火车，我是在比喻，怎么就精神出轨了？”
“看看吓成这样，至于吗？精神飞跃一下，不至于死人。日子嘛，过的就是心情。生活嘛，看的是质量。人嘛，要懂得无事心不空，有事心不乱，大事心不畏，小事心不慢。”
鲍雪问：“哪本书上抄的？完全不是你的风格。”
尤姗姗说：“上次出差等飞机，等得无聊，逛机场书店。从一堆废话的书里，捞出来的干货。书店的书架上，三分之一炖着关于‘成功’的心灵鸡汤。这叫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心穷’是一种无法救治的绝症，贫困与卑微，让很多人把金钱和权力作为成功的两个标准。我身边的人，看了二十本成功学，最后也没成功，你说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这一辈子想的是，怎样成为别人。”
尤姗姗在鲍雪的肩上拍了一掌：“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拍脑袋瓜，脚底板都叭叭响。”
冯希说：“我不明白，李响为什么那么怕结婚？”
“得，又聊回来了。”
鲍雪说：“怕结婚就是恐婚，恐婚说穿了，就是怕吃亏呗。”
尤姗姗看着冯希叹了一口气说：“跟你这种低配版的女人谈生活，真就不够闹心的。”
北辙南辕招聘厨师的工作在后厨进行。胖瘦高矮不一的厨师们依次上灶颠勺。尤姗姗品尝后很不满意，她得出来的结论，人不但看着油腻，菜还炒得中规中矩。
冯希在网上约赵赫男。网上的约单已满，他不接活儿了。冯希给赵赫男发微信：还能接活儿吗？赵赫男回答：网上约。冯希：已经满了约不上。赵赫男：约单的事我个人真帮不上忙。冯希失望地叹了口气。
赵赫男这一单活儿，是在一家会所里做。厨房是开放式的，几个男人围在工作台旁边喝啤酒，他们是喝了上一场，来赶这一场的。赵赫男的刀具包敞开着，露出来里面安插整齐的刀具。一个瘦脸青年伸手动刀具，赵赫男立刻制止他：“对不起，我的工具除了我，谁都不能动。”瘦脸青年大着舌头问：“我动了能咋地？”
赵赫男没有说话，他把刀具包卷起来斜挂在腰间，继续干活儿。一个矮胖男人走过来，扒着赵赫男的肩膀非要敬他酒。
“不好意思，工作时间我不喝酒。”赵赫男谢绝了。
矮胖男人觉得驳了自己的面子，生气道：“做饭和要饭就一字之差，你牛×个啥？”
赵赫男脸色变了，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抖下去。
矮胖男人凑到跟前喷着酒气说：“水深王八多，到处是大哥。你这是想逼我跟你盘盘道啊。”
赵赫男解下围裙，摔在工作台上。这单生意就这样砸了。雇主给了赵赫男差评，还投诉了他。公司领导让赵赫男不但要上门道歉，还要接受公司的罚款。赵赫男解释，领导不听，他说：“我们公司的理念，以客户的满意为天职，不接受任何解释。”
赵赫男说：“如果是我做菜的口味和服务叫客户不满，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但今天的欺辱事件我绝不会道歉。”
协调无果，平台领导说：“如果你不能遵守公司的规定，那么平台将暂停你的接单服务。”
赵赫男的口气很硬，他说：“不用暂停，老子不干了。”他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冯希发来的微信：给我插个空好吗？夜宵也行。
赵赫男回答：晚餐有空档了，时间紧迫，你需要自己备料。
冯希回答：好。
赵赫男问：原地址？
冯希回答：不是，我给你发位置，在门口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