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

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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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少爺舉起筷子,注意到朋友們的一片興高采烈之中,兒子遠遠朝他投來怒目。他知道兒子在想什麽,粗聲說:“吃吧吃吧,不要緊的,這些都是菜鴿,同我們家的鴿子根本不一樣,反正是你不認識的。”

“那你們上次吃的青蛙呢?”兒子還是百倍警惕。

“菜蛙嗬,沒錯,菜蛙。”

“你們剛才還說吃孔雀!”

“那也是菜孔雀!”

“你們還要吃菜人吧?”

餐桌上爆發出大笑。魯平覺得加加今天太搗蛋,把筷子一拍,“你他媽的才是菜人,吃就吃,不吃就拉倒。小雜種哪來那麽多廢話!”

兒子眼睛紅了,噘著嘴,扭過頭去看電視,不管身邊的伯伯叔叔們如何哄勸,隻是幹幹地咬著手裏一隻饅頭。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的加加。我得承認,當時那麽多大人沒能回答他的問題,也不能理解他,是大人們的殘酷。他怎麽能夠區分“菜(飼養)”的和不“菜”的?又為什麽一定要接受這種區分?在兒童們的眼裏,生命就是生命,而一切弱小的生命都值得憐愛,包括老虎中的小老虎,豺狼中的小豺狼,鯊魚中的小鯊魚,馬熊中的小馬熊——任何動物隻要弱小,就沒有侵害性,難免讓人暗生一種毛茸茸粘糊糊的溫情。

我相信,這就是同情,是目光中的情感濾鏡,是人道主義理論體係最為深遠的生理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