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

雷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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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以後就是這陰陰的天,像要落黑,又像要天亮。一隻狗莫名地朝天叫了幾聲。後來有人回憶到這一點,覺得是很有意義的。

好容易門外光亮了一些。梓成老倌挺了挺腰,出門去丟尿,扯開了糟糟的抄頭褲說:“三伢子,快點拱出來,看這雨到底落得下來不?”三伢子研究著地上一隻螞蟻,隨口回答:“廣播裏說,今日有雷陣雨的。”聽眾人浪浪地哄笑起來,又瞥見梓成老倌在幹那勾當,才知自己上了他的當,被當作褲襠裏那物,紅了臉說:“這老鬼,不忠不孝,留神點咧,就要打雷了。”梓成老倌笑得雙耳一個勁往腦後扯:“好眼力,好眼力,你一隻眯眯眼,還看得出天要打雷呀?”於是眾人又笑得此伏彼仰。

正在這時,地麵突然顫了一下,眾人或猛地矮下去,或猛地跳起來,瞬時萬念俱消,心身空了一般。呆了片刻,才察覺剛才轟響了一下。是山崩?是屋倒?是對門嶺上采石場放炮?再想想,見滿天雲霧,才不約而同斷定:雷!

這雷劈頭劈腦灌下來,到底落在何處,難辨前後左右。又不見雨,十分奇怪。

梓成老倌最怕雷,蹲伏在地上好一陣不敢起來,好像被雷聲砸矮了半截,怎麽也無法恢複原狀。三伢子沒注意他,目光投向門外的一片田野:“嘿,看見了!兩團火,就打在那邊。”梓成老倌躥進門,鑽到桌子下怯怯地問:“真看見了?”三伢子說:“確定無疑。是兩團,肯定是陰電和陽電,順著八鬥丘滾下去的。”梓成老倌見頭上的人又指點議論了一陣,皆平安無事,這才定下神來,跟著伸腰探頭。他對三伢子蓄的小胡子從來缺乏好感,不以為然地糾正:“什麽陰電陽電?那是雷公車的天火輪子,去年把舒家樓的瓦都軋爛了一片。”

八鬥坵那邊有人影晃動,有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