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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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地說,我越是戒備邢立,就越證明我受到了**,青春病已經防不勝防。有一段時間,附近小學有女教師生孩子,農場讓邢立去代課幾個月。也就是幾個月吧,可我覺得那一段時間特別漫長,日子過得缺鹽少油。

在常人眼裏,她顯然不是個好老師。她帶著同學們偷學校附近的西瓜,考試前向同學們泄露試題答案,發現有些女學生被父母責令退學,就唆使男學生去開展遊擊戰,朝這樣的父母扔牛糞,扔狗糞,扔雞糞,直到他們同意孩子複學為止。老師們都認為她太瘋了。但孩子們喜歡她,在她代課結束返回工區的那天,他們找來一輛板車,讓這個孩子王坐在車上,儼然是太後巡駕出宮,幾十個孩子前呼後擁一路高唱猛進。女教師用舊報紙疊了些船形帽,讓男孩子一人戴一頂。用紅紙浸出一些紅水,給女孩子每人臉上抹兩塊紅。她自己揚起一根竹竿,像揚起一條馬鞭,在車上吆喝不已。“大鞭子一呀甩呱呱地響哎……”她在車上唱得前俯後仰。

看著她前來的身影,我哈哈大笑,差一點把這個活寶貝擁抱入懷。但我沒有迎上去。我得嚴正提醒自己,我不喜歡她太瘋,不喜歡她總是零錢亂放一付有錢人的派頭,不喜歡她總要在男人麵前占個上風,不喜歡她動不動就談她的提琴手表姐和當畫家的叔叔,似乎自己出身名門,鼻子裏哼的都是高等氣息。我更不喜歡她睜大眼睛假裝天真,其實手段高超,把一個個男人都逗得神魂顛倒——隻可惜沒人同她玩真的。她越是對我友好,我就越挑剔和刻薄。我吃飯時崩了一顆沙子,也似乎覺得她太可惡,必須對我的牙痛負完全責任。

有一天,一個叫小安子的後生告訴我,他昨晚上看見邢立同一個男人在水塘前散步,那人的身影有點像我。他後來去問過邢立,問那人是不是我。邢立當時的回答是:“可惜不是,要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