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将军就要回北京了。这次他带着一个日本代表团,特意从北京直飞海南岛,又从海南岛直飞大西北,用他的话来说,他要吓唬吓唬日本人,让他们看看中国到底有多大,今后不要再打中国的主意。
顺便检查一下农垦工作,是他早有的安排。吃过早饭,他把吴达人找来,把他拉到潘大年面前,说:“有个决定。”兵团政委在旁边掏出一个笔记本,宣读了兵团党委昨天晚上通过的决议:立即筹建垦区农业科学研究所和农业学校。农校首先轮训师级干部。兵团政委任筹委会主任,吴达人任筹委会第一副主任……
潘大年愣住了,一扭头就跑,一直冲到宿舍,甩掉手枪和皮带,真想找个人打一架。他冲着尾随而来的兵团政委大叫:“共产党不如牺盟会?老革命不如反革命?要我潘大年当他的学生?不行!他来我就走,我在他别来。你们撤我的职吧。”
但片刻之后,他捡起手枪,整理军装,还是老老实实来给将军送行。他不会打背包走的,不会抗令不从的,这点将军早就估到了。他以后会怎样,还有吴达人以后会怎样,广大干部群众会怎样,将军似乎也有所估计。他眯眯笑着,把潘大年和吴达人招呼到面前:“你们以后可以吵架,可以扯皮,但你们要负责把这里搞好。搞好了,我接你们到北京去吃酒,吃茅台。搞不好,我们都不准赖账!”
将军与他们一一握手。吉普车已经开动,缓缓上路。路口有点骚乱,好些围观者想挤过来,被卫兵挡住了。那是潘大年今天早上加派的岗哨。将军似乎很讨厌这种小心的戒备,他特意拍拍司机的肩,命令车子停下,扭开车门,上前同一些围观的人群握手告辞。人群中有一张脸很眼熟,那人背着竹篓,脚缠绑腿,一副要上路的样子。
将军认出来了:“张八斗,回连去?”
老人笑着挤过来:“嘿嘿,老司令员,我在合作社买了几十斤盐,买了点老姜。”
“上车吧。”
张八斗好像觉得这是下油锅,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莫误了你的公事。”
“车子上没刺,不会戳你的屁股。”
“哎呀,我张八斗生成八字贱,是走路的命。一上车就发黑晕,云里雾里翻斤斗。”
将军哈哈大笑起来。“那怎么得了?以后一声令下,我们说不定要组建机械化兵团,那你老张头就完蛋啦!”
片刻之后,随着车身的颠簸,大片大片的垦区从车窗前向后退去,几辆汽车再次扬起黄色尘浪向前奔驰。
1981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