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場長一番話,李豆出了一身冷汗,一個晚上都沒睡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她同城裏來的知青交道不多,同姓田的交道更不多,但印象中這個家夥跳皮搗蛋,是個有名的瘋子,三天兩頭就要惹禍,人見人煩,人見人怕,她能不能管住他?總不能用一根牛繩拴住他的鼻子吧?
前不久的一個下雨天,她與一個女伴搭上腔,雙雙往食堂裏走。
“喂!”
她沒有注意有人叫她。
“喂!”
這次叫得夠響了,讓她嚇了一跳,驚恐地回過頭來,發現麵前有一個滿臉堆笑的後生,額上和頭上都是泥點。
“你叫我嗎?你是誰?”
“我田家駒嗬,一隊的。你不認識?”
“你就是田瘋子?十幾天不洗澡的就是你?五天不刷牙的就是你?在街上打架鬧事的就是你?”
“那是他們的誣蔑。他們嫉妒我,怕我太優秀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要給你畫像。”
“為什麽要畫像?”
“你漂亮嗬。”
“嘴臭,小心我撕你的嘴。”
“誇你怎麽是臭呢?其實你也別驕傲,你不是特別漂亮,隻是有味道。”
“你大姨才有味道呢。”
小豆子扭頭就走,但田瘋子纏住不放,從衣袋裏掏出一些紙片,打開來給她看。她就是被這些紙片吸引住了。上麵有侯三爹,劉保管,宋長子,三姑娘,還有幾個女知青,都栩栩如生,是大活人跳到紙上去了。她這才知道什麽叫油畫,什麽叫畫家,什麽是繼承了父業的大畫家。
她心裏癢癢的,答應給田瘋子畫一次,回到寢室裏忙了好半天,好容易才隆重出場:一件新嶄嶄的紅花衣,一條多年舍不得穿的綠布褲,配上淺口皮鞋和襪子,還有辮子上的紅發結和額前的整齊劉海,上下生輝,光豔奪目,簡直成了一張大年畫。 她如約來到田家駒的房間。對方一看臉上就有哭喪狀,哎呀哎呀地大叫,像被誰毒打了一棍。“你把整個供銷社都穿來了?怎麽不拍個粉抹個紅,再加一雙繡花鞋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