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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保衛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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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陸一塵被打掉一顆牙,他覺得毛小武在關鍵時刻見死不救,傷了哥們感情,是欠了他重重的一筆。他好長一段時間不再找小武為自己的朗誦拉琴配樂了。

小武也是本市學生,拉小提琴已很有些年頭,據說是從街上各種紅白喜事拉起,是南門口一個業餘班子的首席。那種活計俗稱“堂四郎”,不知是何意思,連研究方言的教授也沒查出來源。但“堂四郎”裏藏龍臥虎,他拉琴一度拉出了家裏的半個飯碗,一支德沃夏克《小夜曲》,雖隻是幕後伴奏,也曾震驚藝術係老主任。要不是兔唇哥的麵相有點那個,係主任當初還差一點動員他從中文係轉過去,成為器樂專業的重點培養對象。

不過,係主任說他認識省電台領導,那裏有一個廣播樂團,隻要聲音,不計形象,他可介紹毛哥到那裏去施展才華。

毛哥嘟噥,說他哪能幹那事。

你要相信我的耳朵,我在這行裏已經三十年了。係主任這樣鼓勵他。

毛哥還是嘟噥,說他沒打算以後賺這份錢,說他以後同朋友們玩玩,拉給老媽老姐聽一聽,也就夠了。

“這怎麽是錢的事呢?你有天賦,有感覺,與一般人不一樣。你就不覺得藝術比生命更重要?”主任大有恨鐵不成鋼的焦急。

毛哥還是咧嘴笑笑。

他肯定沒聽懂,笑得也不成章法。他這輩子攤上一個兔唇,術後仍有缺損和疤痕,仍有嘴上局部的僵硬,沒法配合嘴角和眉眼的活躍,搞得表情很分裂。不知是否與這免唇有關,是否與多年來的容貌自卑和性情孤僻有關,他眼睛雖大,卻白多黑少,常是呆板,沒多少光澤與活氣,看上去是大號的瓷眼珠或紙眼睛,來自某種標本室的掛圖或浸缸,常在前額的俯壓之下投射出斜斜的目光。

這樣的臉和目光與舞台一類確實格格不入。也許,他早就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把拉琴當回事,幾乎將其等同於拉鋸和彈棉花,倒是對肌肉最上心。繞啞鈴,擊沙袋,少林拳,跆拳道,單手俯臥撐……年幼失父的他,就是靠這一身肌肉保護了老媽,保護了姐妹,保護了眾多小兄弟,直到在南門口打出一番聲威。反正那年頭世道亂,警察管不了太多,他和兄弟們隻能靠自己攢肌肉,攢氣力,攢威名,能求自己的決不求別人,能用拳腳解決的絕不費口舌,倒也活了個痛快。偶爾搶一頂軍帽,砸一個小奸商的門店,也是痛快的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