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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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烟在黄铜烟袋锅中灭掉,藏在赵永和心中的秘密再次雪藏,让其永远呆在内心深处角落,它想出来都要加以限制。猎帮炮头避讳一个人名:

周庆喜。

“周庆喜向警察告发你们藏身的地方,你确定?”赵永和避开回答是否认识周庆喜,问。

不愿回答刘德海不再追问,大概猎帮炮头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出他不愿谈及相识周庆喜话题。他说:“想必赵炮知道紫貂崖,西北处悬崖间有个山洞很隐蔽,我和副小队长就藏在那里,绝少有人到那里。几天前周庆喜带猎帮到紫貂崖打猎,赶仗的发现山洞,就此我俩藏身地点暴露。”

赵永和重新装上一袋旱烟,划火柴点着,抽了一口说:“你太大意啦。”

炮头的话刘德海理解,既然有人发现山洞,应立刻挪地方,还呆在原地不是等着出事吗?实际情况是他曾想转移走,可是去哪里呢?大冬天的找到一个适合藏身山洞并非易事,不像夏天随便一个山洞、一片林子都可以藏身。眼下季节白狼山冰天雪地,露宿能被活活冻死,避风尤其是暖和的山洞十分难找。还有一点使刘德海行动迟缓他已经有了另找藏身处的打算,只是动作慢了些的原因,是对猎帮的信任,周庆喜见到刘德海眼里惊慌和不安,说:“我看出你们是干什么的,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

刘德海相信了猎帮炮头的话。他对赵永和说:“你们猎帮说话从来算数的呀,没承想,他是那种人。”

赵永和只抽烟,不吭声。

“警察准确找到山洞,把我俩堵在里边,副小队长中枪死在洞中,我拽着山葡萄枯藤爬上崖顶逃脱。”

“嚄,你受了伤!”赵永和猛然想到来人中枪负伤,撂下烟袋,说,“伤在哪儿,我看看。”

刘德海伸出左腿,慢慢脱下靰鞡,絮在里边的乌拉草都给血染红。他说:“好像没伤着骨头。”

白狼山流传一个俗语:一个炮头半拉医。说炮头是相对全职医生比较而言,就是治疗红伤来说,相当于一个专科医生水平。猎人受红伤经常的事情枪走火、炸膛、误伤、野兽反扑、跌崖……受伤要及时处置治疗,炮头充当随猎医生角色,很胜任的医生。

“唔,骨头没事儿。”赵永和检查完伤口,说,“我给你上药。”

任何一位猎帮炮头都有自配红伤药、接骨药,出围前制好装入葫芦里带在身上备用,发生意外取药即用。

“你躺下,躺平。”赵永和处置伤口,让刘德海躺下,然后担起他的腿,先端起酒壶,说,“要用酒清洗,挺疼,你挺住。”

“嗯,没事儿。”刘德海刚强道。

受伤的面积不小,枪虽然未伤到骨头,却打烂了小腿肚子,血肉模糊。

刘德海真是位铁打的汉子,伤这样严重还能翻山越岭,逃脱了警察的追击,跑到黑瞎子洞来。

清洗完伤口,抹上红伤药。刘德海觉得伤口疼痛明显减轻,他说:“好多啦,谢谢赵炮。”

赵永和没有停手,处置完伤口他接着处置冻疮,刘德海的腿部还有冻疮。炮头用猎获的动物配制许多药,譬如治风湿的虎骨酒,治眼疾的熊胆粉,治痔疮的獾子油,治冻疮的狼油……狼油涂抹在冻疮上,凉哇哇的舒服,还不仅是舒服,几天便痊愈。

“赵炮你的药真神。”

“所有炮头都有药,都一样。”赵永和不以为然道,炮头用动物配的药还不止这些,治妇科病的鹿胎膏、全鹿丸,补肾壮阳、风湿、心脏、起死回生珍药特效药也会配制。炮头配这些药不止给猎人用,民间谁来取用从不收钱,他说,“你躺着别动,静养七天准能好。”

刘德海沉默一阵,说:“警察恐怕要找到这里来,他们不能放过我。”

警察追捕的人腿受了伤,大雪荒天他能跑得掉?赵永和开始为面前这个人处境着想起来,抗联的人来求救,到底救不救他,又如何救。

“赵炮。我暂时无处可去。”

“嗯,我清楚。”

刘德海求助的目光望着猎帮炮头,等待他做出决定。

“好吧,我安排。”赵永和说,他有了打算,有几件事情要问清楚,“警察认识你吗?”

“不认识,他们距离我很远。”

“就是说,认不出你。”赵永和希望警察认不出他,让刘德海以炮手的身份加入猎帮,混在猎人中间躲过追捕。

“也不成,周庆喜猎帮的人认识我。”

“唔,是个问题。”赵永和觉得装猎人此计不可行,还有一个办法,他说,“先把你藏在营地附近山洞中,我们一边打猎一边照顾你。”

“可是、可是要给你们带来麻烦。”刘德海为猎帮着想,说。

“这你就甭管了,好好养你的伤。”赵永和说。

猎帮炮头想好如有何处理帮助刘德海,他起身要出去,找孙大杆商量此事,让刘德海躺着别动,困了就眯一觉。

“哎。”刘德海答应道。疼痛减轻疲倦袭来,身体软得拿不成个儿,身下的乌拉草热乎,真的想睡了。从傍晚和警察交火,奔逃了一小天时间,一个晚上都在逃命。警察骑着马,他的两条要跑过马的四条腿才能免遭擒获,受到枪伤的腿影响速度,趔趔趄趄,有几次差不多被追上,已经在枪的射程内警察未开枪,推测他们要抓活的。日本宪兵命令三江警察,要抗联一个活口,警察局长按照日本主子意图命令他的下属,王警尉执行不走样地抓活的。他低估了刘德海的能力,拖着伤腿竟然跑赢马,而且在七八个人眼皮底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