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儿出现赵永和面前,他们互相认出来。三年里赵永和变化最大,如今十七岁,个子比三年前长了一头。
“永和哥,你咋在这儿?”狗剩儿问。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赵大爷没说。”狗剩儿说。
赵永和见到狗剩儿第一反应,顿然想起大奶子女人,问:“你自己来这儿,你娘呢?”
“娘死啦。”
“天老爷,死啦!”赵永和惊愕,继而问,“咋死的?”
“生病,走血。”狗剩儿说到娘的病时,下意识地望眼赵永和,尽管他对走血,和走血原因不明白是咋回事,朦胧感觉与面前赵永和有关系,他不能忘记他跟娘压摞的情景,这种印象在未来的日子里将要发生质变,此时只能算仇恨的胚胎,连芽儿还没钻出来。
走血,对此妇女病赵永和也朦胧,不过他比较狗剩儿年龄大多少明白一些,依稀记得大奶子女人拒绝他的要求时说过来了身子、做病,和闯红一类话,走血是否跟这件事有关呢?赵永和觉得不能问狗剩儿。当年就是狗剩儿搅合自己才被大奶子女人赶走,家里人都不知道自己迷路到了她家,更不清楚跟大奶子女人的事,如果让爹知道了,还不一枪打断腿啊!狗剩儿来了,那事还能瞒住吗?他问:“狗剩儿,你对我爹说没说我在你家住过?”
“我压根儿(根本)不知道赵大爷是你爹。”
“你没说。”
“没说。”
赵永和放下心,嘱咐道:“以后也别说。”
“不说。”狗剩儿答应。
他们俩共处一室,睡一铺炕。三年前他们是玩伴,现在还是。差异三年前赵永和背着一支没有沙子、火药的空猎枪,还说不上是个猎人,如今他已经是父亲猎帮的炮手,在一起玩的不是儿童游戏,谈论打猎。
“永和哥,下次打猎带着我。”狗剩儿说。
“那可不行。”
“咋不行?我会下踩夹。”狗剩儿不甘愿让人瞧不起,赵永和说打猎不带他,认为是瞧不起他,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伤害。
“狗剩儿,打猎可是真枪真炮地打,熊瞎子,狼啥的,老危险了。”
“我不怕。”
“光不怕还不行,要会打猎……”赵永和说你还不是狗剩儿,你是能赶仗,还是能做炮手?宗宗样样都干不了。
“教我打猎,永和哥。”
“等你长大吧。”
“我已经长大了。”
“才十四岁,再长长。”
狗剩儿不服气别人说自己年龄小,猎帮里有小孩,称为半拉炮,自己怎么就不能做半拉炮?他说:“你不教,让赵大爷教我。”
赵永和阻拦,相信爹不会教他。现在他懂了传承人的意义,心想:你姓啥呀?姓周,哪盘菜啊!我是猎帮炮头赵老白的儿子,你不是!
狗剩儿申请做猎手自然没成功,赵老白没答应他。当然不是赵永和说的原因他蒙在鼓里,不知道狗剩儿是自己亲兄弟这一节而是认为他小,不宜学打猎。
赵老白自然有他的想法,两个儿子有一个儿子永和打猎就够了,狗剩儿长大可以去挖参、淘金、采珠[28]、伐木……还可以到三江县城里学些手艺,不能一家人死一窝,烂一块同吃一碗饭。
狗剩儿有心道儿(心眼儿)的孩子,一次不成他不气不恼,以后再央求。他回到赵永和身边,没事儿似的。
“成没?”
狗剩儿摇摇头。
“我说不行吧,你不信,结果咋样。”
狗剩儿傻笑。
他们在一起睡觉以外还是要玩耍,狗剩儿觉得两人玩不及人多热闹,提议说:“叫丫蛋儿来,咱仨一块玩儿。”
“你一个小蛋子(男孩),找人家姑娘玩?”
“啊,是啊!管什么呀!”狗剩儿眼中大院里,年龄相仿的只丫蛋儿,在一起玩很正常。
“你真没长大!”赵永和只能这样说狗剩儿,说更多话没用,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懂,“你玩你的,她玩她的。”
“丫蛋儿长得真俊。”
“哦,是吗。”
“给你当媳妇得啦。”
“胡吣!”赵永和伸手揪住贫嘴狗剩儿的耳朵,对他进行惩罚,俗称捩拧上下撤(抽打脸)。
狗剩儿顽皮不怕骂,怕捩拧上下撤,挣脱逃走,去找丫蛋儿玩,出门示威地喊:“我找丫蛋儿玩,气你,干气猴!”
赵永和总要摆出哥哥的样子,没有追出去。找丫蛋儿玩他也十分愿意找,心里比狗剩儿复杂,单独跟丫蛋儿在一起有些局促、拘束,多少有些不自然。他透过开启的花格窗户朝外看,能看到院子,狗剩儿和丫蛋儿俩踢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