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和走进屋子,周庆喜头朝里脚朝外,正躺在炕上。愤怒的赵永和忽然来了天大的力量,手抓周庆喜的双腿扔到地上,摔得周庆喜惊愣。
“你、你干什么?”周庆喜坐在地上,问。
“干什么?问你自己。”赵永和威严的目光令人发悚,见周庆喜要站起来,扬起脚踹倒他,“你不配站起来。”
“你凭啥呀?”
“装糊涂是不是?我问你狗剩儿……”
“我有大名。”周庆喜不准赵永和叫他的小名,打断对方的话道。
“你欺负谁啦?”赵永和质问道。
周庆喜冷笑,讥嘲地说:“有你啥缸,有你碴吗?”
“你欺负丫蛋儿就不行!”
“丫蛋儿是你什么人?你管?”周庆喜出口不逊,说,“吃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谁不知你是花屎蛋。”
花屎蛋意即在女人身上下工夫的男人。该话激怒了赵永和,他顺手操起门后的一根木棒子,抡起来朝地上人打下去,恰在这时一声严厉吆喝声身后响起:“永和,你给我住手!”
赵冯氏出现,她身后跟着花大姐。
木棒子滞在半空中,距离周庆喜头顶不到半尺,一根长长烟袋杆担着木棒子,赵永和不敢砸下去。赵永和说:“他短捶!”
“你不管脑袋屁股就打,打坏他怎么办。”赵冯氏训斥儿子,“你这哥哥怎么当的,有话不能好好说,还动起手来。永和,你出息!”
“娘,你问他都干了什么,丢人!”赵永和收起木棒子,说。
“你还有脸说别人丢人?”周庆喜抓到最佳的反击时机,老太太赵冯氏和花大姐在场,揭赵永和的丑,他说,“你十四岁就花花,花屎蛋!”
花大姐迷惑地望着赵永和,这样让他受不了。谁的目光都不在意,唯有她的目光必须在意。周庆喜大概是疯了,不管不顾一切咬人,要下死口咬人,往要害的旧疤上掏,赵永和顿然惊惶。
赵冯氏心里的惊慌程度绝对不比儿子差,周庆喜要是说出儿子跟他妈的事儿,捅破的不止是层窗户纸,是一件涉及赵家两代人名声,完全令儿子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的不伦家丑。这一刻她希望周庆喜闭嘴,千万不要说出什么,她说:“庆喜,你咧咧啥,别胡咧咧!”
“大娘,我没胡咧咧,那年他下山迷路,在我家……”周庆喜到底还是给捅了出来,而且越说越来劲儿,通过此事搞臭赵永和,让花大姐因他少年恶行烦他恼他,“你跟我娘……”
“中啦!虎掏!庆喜,你糟贬(贬斥)谁呢?”赵冯氏极力压服,不让周庆喜说得太多,“一点都没说糟烬(浪费),她是你娘啊,这种事情随便乱说的呀!”
“我娘死啦,好赖她不许乎啦。”周庆喜扫眼赵永和见他羞愧难当,就想要这种效果,心里幸灾乐祸,继续往伤口上撒盐,“扒了皮才露出你是啥玩意了吧,嘿嘿!”
赵永和愧悔无地,他见花大姐把头低得比自己还低,人家是未出阁的姑娘,好意思听这些花花事?尴尬局面如何打破,难堪时刻花大姐说:“大娘,我们走,让他俩咬去。”
“嗯,走!”赵冯氏生气,借管家给搭的台阶走下来,转身朝外走,迈出门槛子说,“互相埋汰吧,你丢了他也拣不着。”
观众离场,两个演员表演停止,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年纪稍小的时候他们有过这样情形,合伙做了一件错事,等待大人的惩罚。不过,那会儿他俩团结一致,共同赴难接受熊尾巴责打。赵老白有一把熊尾巴做的鞭子,说它是把鞭子形状像鞭子罢啦。三江人使用鞭子主要是两种,即赶马车的大鞭子,和骑马用的小鞭子,也称马鞭子。有些家庭马鞭子挂在堂屋的显眼地方,给外人看的目的,他家有马主人外出骑马人家骑马我骑驴身后有个背包的张扬身份,放在家里的马鞭子还有一个用途,教育孩子,平常挂在墙上便起到震慑作用,孩子不怕爹怕马鞭子,爹借鞭威,爹嗷嚎一声孩子下断脉,怕挨鞭子抽。
猎人赵老白为人父,膝下有儿子要管教,则需一把威严的鞭子,于是他就地取材,在某次出围猎获一头黑熊,剁下尾巴稍加处理做成一把鞭子。此种鞭子打在身上不像牛皮鞭绳造成皮开肉绽,表皮青紫只是起懔子,却内伤肌肉很是疼。这把厉害的熊尾巴鞭子赵老白没有真正使用过,他舍不得用它打儿子们。
如今掌执这把鞭子的人已经死去,他们犯怎样的错儿也不会遭熊尾巴鞭子惩罚。周庆喜同赵永和大眼瞪小眼彼此不说话,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说。僵持一阵后,赵永和先开口,他平静了许多,说:“你说那事干啥?对吗你?”口气想缓和。
“屈赖你了吗?有没有那事吧?”周庆喜毫不回心转意,拒不认错道。
“有也轮不到你说。”
“我不说谁知道,”周庆喜理直气壮地说,“不揭老底你装,鼻眼插大葱装象。”
“我不知道你非要这么做?”
“你心里明白,别颠憨(装傻)。”
赵永和心里彻底明白,狗剩儿不念多年情谊,不顾情面这样做为了丫蛋儿,如同从自己怀里抢东西,大有图财害命的架势。他想让执迷不悟的人清醒过来,说:“丫蛋儿根本不喜欢你,咋努力都白费。”
“那是因为你。”
“所以你就败坏我的名誉,使她对我反感,你好达到目的。”赵永和从来说话没这样犀利,从没对周庆喜有过这种态度,“狗剩儿,我从来把你当亲兄弟。”
“我姓周,和你是什么亲兄弟?”周庆喜绝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