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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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人之托?”秧房当家的,问。

冯八矬子昂扬身体使自己高大些,人高马大秧房当家的面前还是不闯堆儿(不威风、不气派),声音倒是蛮高的,矬人高声嘛,他说:“我一手托两家……”

“这还用你说!”秧房当家的打断他的话,问,“为谁办事儿啊?”

“票家……陶奎元局长。”

“哦,你是警察喽?”

“不,不是。”冯八矬子否认自己真实的警察身份,胡子面前不能是警察,苍蝇似的飞到他们面前引起反感。

“我知道你来说项。”

冯八矬子一时没懂说项这句黑话。土匪与被绑票者家属之间的斡旋人,通俗叫花舌子。想想说项的意思也就懂了,就是充当花舌子角色。他说:“你们的信儿接到了,唔,你们要一千大洋。”

“嫌多是咋地?”秧房当家的不满意道。

“爷们,实在拿不出来……”

秧房当家的撇下嘴,说:“到嘴的骨头不愿往外吐?”

这话骂人啦,狗叼骨头才不肯吐出来。冯八矬子忍受挨骂没恼没怒,同胡子讲价还价道:“一千大洋。实在拿不出来,看能不能降一点儿。”

“能出多少?”

“二百。”

秧房当家的脸一沉,说:“打发要饭花子?一千,就一千大洋,一块都不能少。”

“可是……”

秧房当家的极耐烦,说:“少也行,一块大洋抵一斤肉。”

冯八矬子继续同胡子磨,他没忘来干什么,编个理由说:“爷们,我尿一泡尿。”

秧房当家的从牙缝间挤出一个轻蔑的字:呲!这个字在三江方言中相当于“操”。他吩咐手下道:“送他去甩条子(小便)!”

“哎!”

冯八矬子被一个胡子押着出了窝棚,朝一堆蒿草走去,为拖延时间,他说:“我肚子疼,想蹲一会儿。”

“甩阳子(大便)走远点。”胡子嫌臭,说。

正中冯八矬子的下怀,他巴不得走远一点,解手是假侦察是真,他主动跟胡子搭话,问:“你们说尿尿是甩条子,很有意思。”

“有啥呀?”

“嘻,甩条子。”

“也叫摧条。你要是娘们,尿尿还叫摆柳呢!”

警察科长惊奇胡子的隐语黑话,女人小便称摆柳,令人联想风摆柳,不是象棋术语[33],细亮的水柱在风中摆动,酷似风吹拂柳树……冯八矬子说:“有意思。”

“前边有片白蒿子,你去哪儿吧。”胡子停住脚,指出解手地方天然厕所,“我在这儿等你,不能搁二上(从中)溜走吧?”

“说啥呢,我来干啥?事儿还没办完呢。”冯八矬子说。

“别嘚比(说)了,赶快去吧,别拉裤兜子里。”胡子说。

冯八矬子朝那片白蒿子从走去,它们属于矮科植物,人蹲下恐怕要露出头来,达到了私处遮掩看不到的目的。据说以白蒿为主要成分的药物,拌上香甜食物,扎入蛇洞让蛇来吃,蛇吃了就会死去,这种风俗叫扎蛇眼。三江地区的白蒿子则是艾蒿了,端午节后它就老去了,整天在甸子上昏昏欲睡。他蹲在蒿子中,眼睛没闲着,视野内的葫芦头坨子只四个窝棚,不排除树毛子里隐蔽窝棚、地窨、马架,即使有也不会太多,天南星马队近百人,没有几十个窝棚住不下,还有那些马匹需要厩舍,可以肯定,胡子老巢不在这里。

“完事没有?”胡子追问。

“没那!”

“你拉线屎啊?”

“我肚子疼。”冯八矬子编造拖延时间理由,当然时间不宜过长胡子生疑,他提裤子站起来,一边系裤腰带一边说,“闹肚子,肚子疼。”

“走吧!”胡子催促道。

冯八矬子回到窝棚。

秧房当家的说:“我以为你掉茅楼里了呢!”他嫌他如厕时间过长,“想好没,什么时候来领人?”

“五百……”

“嗨,小孩鸡巴见长了。”秧房当家的挖苦道,“不行。”

“六百。”

“得,不想赎人拉倒!”秧房当家的要封门,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恐吓的话说得有些含蓄道,“反正人你们不要了,昨晚狼来了几次,它们急着垫肚子。”

“爷们,不是的,我们再商量商量。”冯八矬子积极争取道。

“我没工夫跟你绞嘴磨牙,要想领人,两天内带一千块大洋,多一天都不行。”秧房当家咬死赎票最后期限。

如果不争争讲讲还真不像,本来冯八矬子也不是谈赎金的,多与少没什么意义,做出花舌子的样子而已。他妥协地说:“一千就一千,两天也行,我得见一眼艾金生。”

“这个?”秧房当家的打哏儿(迟疑)。

“我见了人回去好向委托人交代。”冯八矬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