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红杏哪里见过这样场面,吓得面如土色,低声说,“他们有枪。”
小顶子也没见过如此场面,但她见过世面,显得沉着,她抬头望着四个来人。四个男人年龄参差,衣着各异,相同的是每人**一匹马,一杆枪,大概是胡子。
“祁小姐,跟我走吧。”一个男人实际是绺子四梁之一水香上前说。他名叫大布衫子,年纪四十开外,身材矮小,过早地谢了顶,面孔清瘦,鹰钩鼻子,让人看出精明和足智多谋。他身着棕色团龙团凤图案的生绸长衫,头戴一顶黑缎子瓜皮帽[3]。
“跟……你们是什么人?”小顶子问。
“看看爷们是干什么的?”一个男人举下手里的枪,说,“你一眼能看出我们是吃走食的。”
“你们是胡子?”小顶子心里惊慌,面容镇静,问。
“没错,我们是天南星绺子,大当家的请小姐去趟天窑子。”水香大布衫子说。
“天窑子?”
“哦,小姐不明白,去我们山寨一趟。”
小顶子思考发生的事情,四个胡子突然出现,此处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荒郊野外,没人看见更难有人搭救。赤手空拳的两个小女子,反抗毫无意义。她问:“你们大当家的认识我?”
“这我们不清楚,跟我们走吧!”大布衫子说,“高脚子(马)给你预备好了,小姐会骑马吧?”
这才发现胡子带来一匹空鞍的马,小顶子指着红杏说:“我跟她同骑一匹马。”
“不行,她得回窑堂(回家),告诉你爹。”大布衫子说,胡子放走红杏回去报信,然后带走小顶子。
红杏拼命跑回来,街上遇到山炮儿,他们一起回到铁匠炉。掌柜的祁二秧子听红杏学完事情的经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胡子绑票是绺子九项[4]主要活动之一,此类事件经常发生,胡子获得钱财要么动刀动枪此俗见曹保明著《中国东北行帮》。
劫掠,要么通过绑票敲诈。这是哪一绺土匪?祁二秧子问:“你记准是天南星?”
“是,他们让我记住是天南星,别学错话。”红杏说。
天南星在南山皮的土匪中也算强大的一绺,人们对土匪的了解是他们打家劫舍的活动,包括他们与官府的争斗。铁匠对土匪的了解不出这个范围。耳闻天南星,未见过天南星。绑票总要目的,首先排除复仇,在亮子里打了十几年铁,没跟什么人结过仇怨,根本刮连不上胡匪。剩下就是要钱,铁匠炉没有多少钱,一般不会绑拿不出多少钱赎票的人。哪还有什么目的?
“红杏,他们带着一匹空鞍子的马?”祁二秧子问。
“嗯。”
有备而来,早有预谋可以肯定。
“听他们口喊祁小姐?”
“是,掌柜。”红杏说,“他们说出您的名字,还说咱家的掌桩竖桩是柞木的,滚杆是花曲柳的。”
真是了解到家。
铁匠炉店招是掌桩门前竖立四根木桩,并在每两桩之间上端部都用横担相连接,中部也各用两根横担相连,其一侧的横担是固定不动的,另一侧的中间横担则可以转动的滚杆。挂掌的马驴骡固定在掌桩下面不挂牌匾。亮子里几家铁匠炉都是这个样子,差异用什么木料掌桩,其实也算不得差异,胡子了解到细微处令祁二秧子不安,等于说明家里的一切都被胡子掌握。
既然蓄谋的绑票,躲避不过去的灾难。小顶子在胡子手上,肉在老虎嘴边儿放着,下面是如何同老虎商量要人。一般发生胡子绑票,报警什么的在那个时代可不是聪明之举,一来警察无能力抓到胡子,警察出现人质安全便没保障。二来警察到野外解救人质,要代价被绑票人家出费用。
事实证明,还是按胡子的要求,出钱赎人,否则要“撕票”。
祁二秧子没经历过胡子绑票,倒是听说遭绑票后怎么做。钱要筹,筹多少,等胡子的信儿。三五天后将有一个人物出现,他是绺子中的联络官,职务名称花舌子。本地称巧嘴、能说会道的人花舌子,土匪绺子中的花舌子,负责在票家和匪绺间传信儿。方式两种,带海叶子(信件)来,或是亲口传信,无论采用哪一种,花舌子都要登门。都要跟票家主事的人谈这件事。
花舌子是胡子绑票活动应运而生的一种职业,人可在绺即是土匪,也可以不在绺,明为良民暗中为土匪做这件事,从中提成或回扣赎金,得到票家好处称打小项。
那时尚未使用经纪人一词,但类似中介的活儿有人在做,譬如:袖里吞金商人对一物品买卖价格的讨价还价,怕别的同行听到,两个人手对手,用袖子遮上,然后手对手的还价牙行[5]拉袖筒子讨价还价的方式,最典型的是牲畜交易。一个词汇“大屋子”已在东北消亡。大屋子即是东北地区对牙商的俗称。
强盗行当中竟然有经纪人花舌子,荒乱岁月,应运而生荒唐职业。上午徐大明白来保媒,淹心(难受)的劲儿还未过去,胡子又绑了小顶子的票。他一时不知自己该做点什么?有一点很明确,近日将有媒人和花舌子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