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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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世喜他们一家三口一块出门,坐公汽到了市一百货,下车后过了一座小桥,看到了商业局招待所的牌子。

经过一个中午的相处,我心态也平衡了一些,主要是素芬太热情,把我给熔化了,我也很快地进入了角色,真的演起了表妹的戏。

到了招待所门前,我们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和单位。我觉得院子非常大,一进大门左边是一个建材商店,右边是商业局饭店,院子里面是一大趟砖瓦结构的房子。招待所规模倒是不小,我心里也没有底,和素芬说;“大嫂,听大哥说你在矿务局招待所工作,一定很有经验,好好给我当个参谋,我可什么都不懂啊。”

“自家的事……”她爽快地说,“我是应该帮你。”

素芬心直口快,又没有心计,我内心也很喜欢她,说:“大嫂,要是能包成,全靠你啦。”

“包在我身上,金辉,你放心,大嫂一定会全力帮你!”她说。

“大嫂,你真好。”我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说。

王世喜看到我们两个女人谈得很热乎,打趣地说:“怎么样,我早就告诉你说,你大嫂非常好,这回你见了,是不是名不虚传?你看,你们俩一见面就成了好朋友,倒把我这位大哥给忘了。”

我紧绷得神经也放开,不那么拘禁,开玩笑说:“还是大哥有福气,娶一位这么好的大嫂”,王世喜接着我的话说,“没有大哥,哪里有大嫂呢?你说对不对。”

我们从外表看完了商业局招待所,素芬说:“先让你大哥一个人去谈谈,我们俩抱着孩子去市场买菜,回家做饭。”

“那也好。”王世喜说,“我先去看看,探探他们的口气,看他们要多少承包费,我们还要商量,一下能出多少承包费。”

分头走,他去了招待所,我和素芬去了农贸市场。

我们俩带着她的女儿高高兴兴地买完了菜,坐个三轮车回到了家,正在张罗做饭时,王世喜回来了,他进门后看到我和他爱人女儿相处的很好,也开心地笑了,我悬着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

吃完晚饭,王世喜告诉我说:“金辉,看来你来对了,那个招待所和饭店都没包出去,我下午看了看,招待所归商业局劳动服务公司管,下午公司经理没在家,我和他们约好了明天上午上班后去看招待所和饭店,再和他们领导谈承包方式和价格。”

我听后心里很感激他,就随口说了一句“那就麻烦大哥你了,你和大嫂多费心吧,反正我啥也不懂。”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住西屋**,他们一家住东屋火炕,虽然表面是兄妹关系,可心里不是那么回事,虽说临睡前王世喜过来为我送了一本小说看,可我心里特别不平衡,躺在**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王世喜此时正在搂着妻子亲热地睡在一起,心里就像刀割的一样疼,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明天一早就去看招待所、饭店。行与不行都早点离开他家,自己实在受不了,心爱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搂着别的女人睡觉,自己刚刚得到的幸福竟成了昙花一现。马上在心里留下了伤痕,看来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我早早就起床了,到院里转了一圈。

“金辉,是不是想孩子了,想家了,才出来几天,就睡不着觉了,以后怎么干大事业。”王世喜看到我一夜没睡显得疲劳憔悴的样子,就安慰我,话里藏着暗示,说,“听大哥的话,多吃点饭,一会儿我们就去招待所,谈谈看,有可能包下来更好,包不下来再让你大嫂陪你看看其他行业。”

“嗯。”我强忍住泪水点点头。

到招待所后,我们最先看到的是一位女同志,三十多岁,就向她打听总经理上没上班,办公室在哪儿。这位女同志都认真地告诉了我们。她问我们想干啥。

“想承包招待所。”王世喜说。

这位女同志一听说来人包招待所,特别热情地把我们领到了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办公室。她为我们和经理做了介绍,又为我们倒水、让座,非常客气。

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姓张,三十几岁,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经理。

“我是北山纺织厂的,叫王世喜。”王世喜进屋后自我介绍说,又指着素方说,“这位是我爱人。”指着我介绍,“这位是我表妹,想来看看你们招待所对外承包的事。”

“好啊,欢迎!”张经理热情地给我们介绍了招待所和饭店的情况,说明为什么对外承包,他说,“商业局搬到山上去了,人手不够,内部没人管理,没办法,为了搞活经济,只好对外承包了,你们先看看,然后再谈具体事宜。”

在张经理的带领下,我们先到招待所的十几个房间看看,看完后又到前边的饭店去看看饭店,饭店是外面四张桌,有三个包厢,共七张桌,一间很大的厨房,一间仓库,看来好久没营业了,屋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招待所还算干净,因为有人管理。总的看完后,觉得还可以。

回到了张经理的办公室。重新坐下后,开始谈承包条件。

“你们也看完了,就这一堆一块,局里也不添不减,还有五个在职的职工。要带上,局里的原则,主要是为了给在职职工找个饭碗吃饭,所以价格很低,一包三年,税、水、电费、煤局里什么都不管,承包费每年3000元。职工是四个女的一个男的,饭店三位,招待所两位,就这些。”张经理说,“你们看看怎么样?”

王世喜和我都觉得价格不高,比我们预计的要低,但为了压压价格,王世喜和张经理说:“还有没有余地可以商量了?”

张经理说:“这是局里常委会定的,基本上没大余地。”

我们听后决定先回去商量商量,下午再给他回话。

我们告别了张经理,就租个三轮车回到了王世喜家。开始核计承包的事。

“金辉,你看怎么样?”王世喜先问我:“这个招待所和饭店规模不小,位置也不错,交通又方便,我看价格也不高,你说呢?”

我当时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他是恨不得我马上就到煤海市,和他在一起能经常见面,可是我没有马上表态。

“大嫂,”我又问他爱人说,“你在招待所工作过,你看看怎么样?我一点都不懂?”

他爱人素芬拿过来纸和笔,坐在桌前认真地算起了账,我因为不懂,也就没去打扰大嫂。她算完账,才郑重其事地说:“金辉,我看可以承包,我一笔一笔给你算过了,房租费、取暖费、工商管理费、员工工资,这些只要上客率按百分之四十计划,都有利润,饭店一天卖三四百元,去掉一半费用成本,就有收入,我看挺合适的。”

我听大嫂说完,心里更加增添了对她的敬佩,觉得王世喜确实说了一个好媳妇,比我强多了。自己内心真的开始怀疑王世喜怎么能爱上我这农村女人,素芬不算漂亮,但也说得过去,以自己的眼光看,比我强多了,自己站在他爱人面前,倒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我和他们两口子又核计了一阵子,决定下午先和商业局劳动服务公司谈,先交几百元订金,然后我回家和丈夫商量商量,最好让他过来看看,再决定,虽然说钱是自己挣的,可家是我们两个人的。王大哥王大嫂也同意。

匆忙地吃完了午饭,下午一上班就去了商业局招待所,和张经理进一步探讨承包手续,交款方式等。

通过双方的讨价还价,最后以一年三千元承包费,负担五个员工开支的条件定下来了。当时敢于冒险的人特别少,当地人都没有敢承包的,因为有铁饭碗的舍不得下来,没有铁饭碗的又没有胆量,当时体制没有打破,就被我这个农村女人拣了一个大便宜。

合同签订下来后,我和张经理商量,先付他三百元订金,我回家去把丈夫找来,一同交款,如果一周不回来,订金就不要了,张经理非常通情达理,他当即就表示,没问题。

“这么大的事该和男人商量一下,要不然我们男人的尊严和权力就不起作用了。”

“大家说笑着就把这件事办成了。”张经理说。

王世喜是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他一看张经理这么爽快,按我们预想的结果签了合同,就一定要请张经理一块吃顿晚饭,我没有这个精神准备,因为自己不懂交际,也不懂社交上的礼节。

张经理一看,王世喜诚心请客,也就不推脱了,他说:“既然王厂长要请客,我就多叫上几个人,大家热闹热闹。”

“好吧,把公司的领导都叫上,以后大家关起门是一家人了,经常打交道,先认识认识,免得以后一家人都不认识。”王大哥说。

张经理叫来了书记、会计、出纳,并一一给我们做了介绍。书记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姓贾,会计是张经理的爱人,叫李树晶,出纳员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叫李伟。

大家相互握手认识后,张经理就拿出了领导的派头宣布道:“今天,我们招待所和饭店承包给了这位金辉女士,已经签约成交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彼此互相关照。今天纺织厂王厂长请大家小酌,大家增进一下感情,那我们就不用客气了。”

我们一起走出了商业局劳动服务公司的办公室,当时自己真是啥都不懂。

王世喜领着大家到一百货公司对面,那儿有家新开业的酒店,在煤海市市比较上档次。

进了酒店,大家分宾主坐下后,一共七个人,商业局四个人,我们三个人。老板叫服务员拿来菜谱,王世喜就把菜递给了张经理的爱人李会计,他说:“女士优先,来,让女士和小姐先点菜。”

李会计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点了几道菜,又把菜谱交给了出纳员,出纳员李伟也点了一道自己喜欢吃的雪衣豆沙。然后张经理,贾书记分别点了一道菜,最后王世喜把菜谱交给了我,他笑着说:“金辉,今天的主人是你呀,你也来两道菜。”

“大哥,你就代替我吧,我不知道煤海市的规矩。”我红着脸说。

菜和酒都上齐了,大家开始边喝边聊,特别是王世喜和张经理,两位好像已经成了老朋友,海阔天空地谈着、笑着。

我坐在桌上,吃也不敢吃,说也不敢说,因为自己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该说啥,只好干坐着规规矩矩地看人家谈论国家政策、全省各地发展的形势、深圳建了特区等等,自己内心产生了种自卑感,都是同样的人,看看王世喜,张经理,包括王世喜的爱人和张经理的爱人也聊得火热,可自己,真像一个傻子一样,看来真是该好好向人家学习了。

吃完了这餐饭,大家的感情一下子就拉近了,分手时张经理握着我的手说:“早点回来吧,有困难有问题煤海市有你表哥,还有我,不要怕,大胆地干,你准能成功。”

我感激得不知说啥好,只是说:“谢谢张经理,谢谢张经理。”

回到了王世喜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由于这一天办事非常顺利,王世喜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说:“金辉,真是歪打正着了,你要不去北疆市看蚯蚓,我也想不起来这个招待所,真是天意。”

我非常担心他酒后吐真言,把我们的事说漏了,就岔开话题说:“那也不感谢你,我要感谢大嫂,多亏大嫂懂行,为我出主意,才使我增强了信心,以后我还要请大嫂给我当参谋呢。”

可怜我这位不明真相的大嫂也帮我说话,和我站到了一条战线,自己心里那份内疚感就别提有多深了,真是“做贼心虚”。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我一定要回家,已经离开家九天啦,我真的不知道儿子和丈夫在家会是什么样,一定惦念我,因为他知道我出门一定带了不少钱,所以我必须回去了。免得他担心。

吃完早饭后,我就提出要回家,王世喜两口子说什么也不让我走,让我再住一天,可自己在这个家庭再也呆不下去了,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又面对一位那么出色、善解人意、豪爽大度的女人,自己这个第三者再也无地自容了,我说什么都要走。他们夫妇俩一看留不住我。大嫂去上班,就让大哥送我上车。

走出了他们的家门,告别了大嫂,我的心也轻松了,王世喜把我送到了长途客运站,买好了车票,我把放在心里几天的话都大胆地告诉了他。

“王大哥,请允许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吧,我好害怕,好担心,通过这几天和你爱人的相处,我非常愧疚,觉得太对不起她了,她确实是位难得的好女人,你以后要好好待她,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如果非要让我来煤海市,你确实爱我,就和我保持兄妹关系吧,要不然,我良心永远都不安,可能我也不会来煤海市了。”

“唉,金辉,你不了解男人的内心世界,我爱你,不等于不喜欢我爱人,这是两回事。”他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两天,我们的戏不是演出很成功吗?我爱人头脑非常简单,她永远也不会想到我们的关系,她背后一直和我夸你人好、能干,还准备你过来后,她请长假去招待所帮你管理呢!好了,你不要多想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我就提醒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抱着侥幸心理去做事,这样,最终的结果是身败名裂。”

眼看就到检票的时间了,他又去为我买来了一堆车上吃的水果、食品。嘱咐我不要想那么多,最重要的目的是挣钱,其他事慢慢解决,回去后好好和丈夫说,不要打架,早点回来,我看到他真诚的流着泪花的叮嘱,知道他是真心爱我的。

我忍不住心里的难过,流着泪握着他的手说:“大哥,我上车了,再见吧。”

“钱不够不要紧,只要你来煤海市,一切由我负责,小辉,你要保重啊!”他又不放心地说。

我上了客车,找到了座位,把头探出车窗,挥手向王世喜告别,视线已被泪水抹糊。车开了,我看到王世喜跟着启动的汽车,挥手洒泪告别,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