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到了中秋节,我也从家里来到煤海市四个多月了,刚开张时由于忙碌、担心、紧张,没有空去想家、想孩子。这段日子,生意日渐兴隆,住宿的客人增多,回头客多的是,不用再去为没人吃饭而着急,倒是强烈地想母亲和孩子。
“身在他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王世喜为饭店写的条幅挂在墙上,连日来我望着它出神,因为中秋节临近。
“我想回家看看。”我和王世喜、素芬商量。
“是啊,一晃来了几个月,该回去看看张龙和孩子,这边生意也顺啦,我一个照顾得过来,你放心地回去一趟吧。”素芬说。
“回去看看吧。”王世喜也同意。
“那要大哥大嫂受累啦,我回去顶多一个星期就回来,这里就交给你们。”我说。
“不忙,好长时间没回去,和孩子多亲近几天。”素芬善解人意。
“下午,我去买点回家的东西,给孩子和弟弟、妹妹买几套秋天的衣服,明天早上就走”。
准备了一下午,第二天早上大哥也和上次一样,为我买了票,送我到车站上车。可这时,我们和上次完全是两种意义的送别啊。
“大哥,”在站台上,我紧握着大哥的手说,“我有今天多亏了你,我真要好好感谢你和大嫂。为我帮了这么大的忙,以后发了财,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小辉,别那么想,你嫂子帮你,你也给了她报酬,我帮你是应该的,谁让我们相识,我答应你,一辈子对你负责,绝不食言。”王世喜以长兄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虽说我们现在成了‘兄妹’,可我心里一直深深地爱着你。我只好把这份爱变成一种动力来帮助你,希望你发财,改变生活环境,走出农村,为儿女打个好基础。至于张龙,我看他人不错,好好将就过吧,相互都让着点,也就不会吵架了。小辉,回去后好好安排家里的事,孩子和老人都安排好,早点回来,别让我牵挂你。”
我也很难过,其实我也和他一样,一直把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不敢让她迸发出来,我爱他爱得好苦、好累,每天到了下班时间,我都盼他早点到来,一看到他就兴奋,全身是劲,心里默默地关心他,照顾他,经常让厨师给他做点他爱吃的菜,亲手为他倒杯酒,他也会心地接受我这份款待,只有在心里,他也清楚,我也清楚,这种相恋之苦。
素芬从来没猜测过我们的关系,我名正言顺地心疼大哥,关心大哥。刚好,王世喜的身体一直很瘦,我有借口给他做点好吃的。他每次给素芬买东西,也带上我一份。这种特殊的关系像我们相处的那么好,我想世上也仅有我和王世喜能做到。
王世喜把我送上了车,我不像上次那样空虚,心里几分轻松,告诉他我抓紧时间回来,让他不用为我担心。
到了白山母亲家,三个孩子看到我回来,高兴不得了,女儿已经上学,非常懂事,大儿子也上了学前班,只有小儿子跟着他姥姥的身前身后在家玩。
弟弟、妹妹也围着我问这问那的,他们也从来没出过门,最远到过县城,在他们心中煤海市的城市老大老大。我认真地回答了弟弟妹妹的提问,又把给他们买的东西拿出来,让他们自己去分。
母亲以我到煤海市开饭店,承包招待所为自豪,经常和村里人讲。村里老亲少故的听说我回来,都来看我,打听情况,一直到晚上,家里客人不断。
当时农村人走出经商,在宝清方圆百里,我还是第一人。
母亲为我特意做了几个菜,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了晚饭,我开始和母亲说:“煤海市饭店、招待所收入不错,按现在的情况看一个月挣个一两千元也容易,就是累点,忙活点。”
“累点忙活点倒行,孩子你不用担心,她们仨都很听话。”母亲叹了口气,说,“就是张龙,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也两个多月没下山,也不来看看孩子。”
两个多月没下山?我听说心里非常生气,决定第二天回家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连孩子都不要了。
我骑车返回了南山里,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一进院看到房门也没上锁,院里也不像我在家时干干净净的,进屋一看,更让人生气,厚厚一层灰,炕上被子也没叠,西屋杂货店可能兑出去了,空空如也。
眼前的一切,我又伤心又恨丈夫,这哪里像有人住的家呀?自己边收拾边掉泪,心里恨张龙不要强,没骨气,一个人在家怎么能把家造成这样,单身汉就不能过?同时也恨自己,为什么野心那么大,扔下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完整的家到外面做什么生意,弄得家不像家,孩子又给母亲添累,好好一个家,被自己折腾的不像样子,自己还挨着累,丈夫还不一定领情。
“金老板,老板回来了!”张龙醉醺醺地回家,一进院就喊:“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
“瞅你的样子……”我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样子咋啦?”他疑问。
张龙不以为然的样子气哭了我。
“怎么了?”他大咧咧地说,“是不是赔了钱,哭什么?赔钱就回来种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越听他的话越生气,因为他一点也不解人意,根本就不理解我。
张龙进屋后看到我收拾屋子,他也帮我收拾起来,边收拾他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解释说:“一个人在家,也不做饭,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家也没心去收拾,没有老婆,真不是个家啊,真是老婆家、老婆家!”
张龙的样子也怪可怜的,把他一个人扔到家里,也难为他了。
我们俩收拾干净屋子,他去借米要菜,买了几斤肉,我们俩忙活着做完了饭,他告诉我杂货店兑给村会计,一共兑了两千七百元,到秋天卖完粮再给我们钱。
“行,我们现在也不急着用钱。”我说。
吃完了晚饭,张龙把他渴望的那件事说得含蓄。
“早点睡吧。”他先铺好被子,石头焦渴太久了,一滴水掉落上面都要沸腾。
我和他钻进了被窝,婚后第一次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夜。他也第一次得到我的投入,非常满足。
第二天早晨起来,他开玩笑说:“真是久别胜新婚哪,一点都不假。”
其实他从来就没想过我不爱他,每次同房只是应付他,从来没有投入过。
我又在家呆了一天,帮他洗洗衣服,家里家外清扫一遍。八月十五这天,我们俩买了肉和鱼,山里有河,出鱼,有好多人家闲时打到鱼舍不得吃,卖几个钱贴补家用,又买了几斤月饼,高高兴兴地去我母亲家。
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母亲、弟弟、妹妹一块过中秋节了,我们到了母亲家,母亲杀了两只鸡,全家人团团圆圆、快快乐乐地过了一个中秋节。
在家里一共住了六个晚上,到了第七天,我和母亲商量,想把小儿子带在身边,因为小儿子又调皮又淘气,秋天收地,母亲也很忙,小儿子长的也大,三岁长的比五岁的孩子都高又胖,大手大脚的,说话也大声,他一听说我要带他走,高兴得要命。
母亲帮我把给小儿子做好的棉袄棉裤装到包里,千叮咛万嘱咐:“街(城)里人多车多,你要好好照看孩子。”
“妈,我一定……”
“我知道你心粗,做起事来什么都不顾,照顾孩子不能打满分。”母亲还是不放心。
母亲为子女操碎了心,我很过意不去。这不是,为我们没操完心,又操起隔辈人。我说:“妈,你放心吧,没事,等到秋收完,你去看看就知道啦。”
出山还是那趟汽车,母亲抱着大儿子领着女儿,一直送我们上了车。
“妈,回吧!”我探出车窗,向家人挥手告别。
母亲像一尊雕像耸立在山石间,望着我走远。
“妈妈!”我心里呼唤着,呼唤世上最疼我的人。
张龙送我到了县城,上了煤海市的车才回去。
一路走我一路想,一家五口人,现在分三下,真是没办法,这都是自己造成的。能怨谁呢?命运,就是这样面对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