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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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真有这么巧的事,两个月后,自己觉得奇怪,每天早晨起来后恶心、呕吐,每天什么也不想吃,四肢无力,干活儿一点劲儿也没有,这才想起来,可能是怀了孕,又不敢问母亲,心里害怕得要命,怕父母亲和其他人知道,每天都躲避大家,躲避父母亲,早出晚归。

那个年代,女孩子未婚先孕,让父母亲和世人知道,可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不逼你去死,就随便托人找个瘸子、瞎子嫁出去,永远不许回娘家。到医院做人工流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做人工流产,医院要大队的介绍信和丈夫的亲笔签字,那时把人工流产看得非常重要,哪像现在,女孩子未婚怀孕到医院做人工流产非常方便,不要任何手续。

由于当时愚昧无知、保守,怀孕的事根本不敢告诉父母亲,心里每天忍受着痛苦的煎熬,想办法去掩盖这无法掩盖的事实。日子一天天过去,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天天在长大,眼看就要显怀了。没办法,自己只好偷偷地买上了几尺白布,把腰部紧紧地缠上,每天拼命地干重活儿,有时故意跳壕沟、爬山、奔跑,天真地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累掉(流产)。

当时心里和精神上的压力把自己原本天真活泼的性格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心事重重,不爱讲话,也没有了笑容。好多朋友都关心地问我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大家为你分担。我心里非常感激地看看朋友们,只是默默地流泪,有时搪塞说:“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过些时候就好了。”

全大队的人都知道我和张龙打仗的事,和我这桩不幸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所以谁也没有想别的事情。

命运偏偏和自己过不去,不管自己怎么折腾,肚子里的小生命还是坚强地活着,故意和我作对,每天晚上躺在炕上,夜深人静时我摸着肚子,流着泪对这个小生命说,孩子,不是妈心狠,不是不想要你,是你来的不是时候,请你理解一个未婚妈妈的苦衷吧。还是不要来到这个世上,免得我这一生都抬不起头做人。

那个苦涩夏天熬过去,父亲的身体也好转起来,每天照样看果园,下班后还能拣捆柴禾背回家。母亲边做家务边为村里人做衣服,挣些零花钱和弟弟妹妹上学的学费,我和二妹上班,三妹、大弟、小弟上学,小妹在家和邻居的小伙伴玩,全家人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谁也没有发现我身体的变化,我忍受着身心的痛苦,咬着牙,每天和其他社员一样干活,只是在心里流着泪。

秋天,开始收割水稻,黑龙江收水稻是边割边捆起来,然后码成垛,上冻后拉到大队的场院里,用脱粒机一块儿脱。

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大,开始蠕动,看来实在坚持不下去,隐藏不了了。不管怎么咬牙也弯不下腰,一弯下腰,两侧的肋骨就钻心地疼,两条腿也开始浮肿,脚肿得穿鞋都费劲,一天劳动下来,腰酸腿疼,自己真的无法忍受这痛苦的折磨。可又不敢告诉父母,孩子一天天长大,眼看就包藏不住,自己愁得要命,每天脑子里都在想办法,想来想去,唯一的解脱办法还是死,只有死了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怎么死呢?上吊,自己非常害怕;投河,河水又浅,淹不死人。对,喝药死,喝药即不会被人发现,又保险。

决定后,我开始计划,每天一有时间就到大队卫生所,以给父亲买药的名义开胺茶碱、咳必清、麻黄素、去痛片等药。当时白山大队制定的医疗政策是卫生所的赤脚医生一次只能给病人开三天的用药。因为是记账医疗,秋天分红时一块儿扣药费。

我开了十几次,才凑了四百多片药。觉得差不多够结束自己生命的药量了。一天晚上,全家人都睡着了,我偷偷地开始写遗书,自己流着泪,把搬家到白山后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写在了遗书上。最后写道——

“……亲爱的父亲、母亲,请你们原谅女儿的不孝,因为女儿实在承受不了这痛苦的折磨,没有勇气活在这个世上,怕给父母丢人现眼,只好告别这人世,父母的养育之恩只好来生再报答。希望你们二老保重身体,不要为我悲伤……我死后就把我埋在山上,让我的灵魂时时能看到父母和弟弟、妹妹。也希望父母对妹妹、弟弟的婚事不要过分干预,别走我的路。让她们去自由恋爱吧!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永别了,父母亲、弟弟、妹妹。不孝的女儿:小强绝笔。”

含泪写完了遗书后,我看了两遍,放在贴身衣服兜里,躺在炕上蒙头一直哭到天亮,起来后,照样不露声色地去上班。

中午下班后,吃完午饭,自己洗洗脸,换了一套平时喜欢的衣服,把上班用的水壶灌满了水,等到父母睡着,背上水壶,揣好四百多片药,怕别人怀疑,又拿了一把割地用的镰刀,流着泪看了看正在午睡的父母、二妹,走出了家门,直奔村后面的山上走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死”字。

山村的中午非常寂静,干了一上午活儿的社员,都趁中午休息时睡会儿午觉,特别是秋天割地时,每天都起早、贪黑,所以都非常乏困。

我边走边哭,一直走到山里,也没看见一个人,看来命该如此了。上山后,找到了一处树林密集的小山窝,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思前想后都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死路一条,哭够了,自己把写好的遗书又看了一遍,折叠好,小心地放在外衣兜里,怕别人发现不了,然后才从兜里掏出了药,拿起了水壶,刚要把药放到嘴里,肚子里的孩子手蹬脚刨地动起来,自己这才意识到肚子里孕育着的小生命是无辜的,孩子是无罪的,干吗要杀死他(她)。

此时此刻,她也和我一同忍受着痛苦的折磨,不敢见天日。从这小生命在肚子里诞生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五个月,自己从没有为这小生命增加一点她需要的营养,而且每天还要用布把她束缚得紧紧的。一点儿自由生长的权利都没有给过她。现在,自己又要和这未出世的孩子同归于尽。不知是母爱唤醒了自己的良知,还是不忍心杀死这未出世的孩子。拿药的手软了,再也没有勇气把药放在嘴里。自己流着泪问自己,该怎么办啊?

或许,老天好像也在为我哭泣,阴了一个上午的天,突然下起了雨,冰冷的秋雨淋到了我的头上,把我浇清醒,自己冷静下来一想,干吗要去死呢?孩子是未婚夫的,她有父亲、有出生的权力啊!

“找张龙去!到婆婆家找他去。”

决心已定,我擦净泪水,把写好的遗书和买的药一块用镰刀挖个坑埋上,把死亡葬在风雨飘摇的岩石间,顶着雨下山直奔张龙家。

农村的雨天是不出工的,到他家后,看到他正在炕上睡觉,我不容分说地摇醒了他,当他看到我满身雨水,脸色苍白,关心地问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怀孕啦。”

“噢,是吗?”他没太吃惊。

我毫不保留地把怀孕五个多月的事告诉了他,并且让他安排结婚,要不然就去死。

“你不告诉我,我也早就看出你已经怀孕,不想把事情揭穿,看你能挺多久。知道你早晚会有一天主动跑上门来求我结婚。怎么样,这回去公社登记吧。还有什么说的?”他若无其事地说。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心都要气得蹦出来,恨不得用刀杀了他,也不解恨。同时也看清了他卑鄙的灵魂和丑恶的嘴脸,心想,孩子一出生我就和你离婚,决不和你过日子,让你的卑鄙阴谋不能得逞。

他把我怀孕的事告诉了他父母,他父母亲张罗钱买东西,并且找到了媒人和我父母商量结婚日子。父母亲也不问我同不同意,和媒人及他的父母把结婚的日子定到了农历十月二十六.因为农历十月末地也收完,粮也分完,开始猫冬,农闲有时间为我结婚好好操办操办。

因为我和张龙都是老大,两家全是第一次为儿女办喜事,老人们都非常高兴,母亲每天去他家帮助做被褥、棉衣,他父亲找来村里的木匠帮助做家具,全力以赴忙活着我和张龙的婚事。

我和张龙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套涤卡、一套涤纶衣服,照了一张结婚照。

结婚的日子一天天迫近,我心里的压力也一天天减轻。恨不得马上结婚,好解开肚子上缠裹的白布,让小生命自由自在地健康成长。

事事难料,两家准备好了酒菜,好多亲戚、邻居都为我送来了结婚的贺礼。当时的贺礼不过是一对枕巾、一个面盆、一对镜子,最重的礼也不过是床单、褥单。送钱的有贰元的,五元的、十元是最大的礼。我父母亲也很要面子,求人到县城买了菜,为前来祝贺的人准备了喜酒。张家更是热闹,外地的老亲少故都来了,又特意从县城请来了厨师,准备好好为儿子的婚礼大操办一场。

不知什么原因,母亲突然节外生枝,想起了要什么奶金钱两百元,离娘钱一百元。如果张龙家在结婚前一天不送来这三百元钱,就不许我出嫁,让他家儿子结不成婚。

“妈。”

“别说啦。”母亲坚持要奶金和离娘钱,黑龙江农村有这个风俗。

风俗习惯张家懂,按照风俗习惯来办也理所当然,可是老张家因为知道我怀了孕,不肯拿这笔钱。我母亲也不示弱,告诉媒人他家不拿钱就别想娶我女儿,宁愿把女儿剁剁炖吃了,也不会白送给老张家。两家互不相让,张家坚持不拿钱,我父母坚持不拿钱就不嫁女儿,一直僵持着没人肯让步。

我心急如焚,心里又恨张龙,又恨他父母,也恨我的父母,恨他们自私,恨他们没有一个人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同时又害怕,他父母把我怀孕的事声张出去,自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天都以泪洗面,度日如年,恨不得跪下求父母开恩,放过女儿一条生路,可又没有胆量。如果二十六日不能结婚,自己就一定去死,让我父母遗恨终生,看人家张龙有钱还可以说媳妇,你们有钱能不能买到姑娘。

双方一直僵持到我结婚的头天晚上,我们家如期地摆了酒席,招待了前来随礼的亲朋好友,张家还没听到媒人转达我父母同意送女儿结婚的信,也开始着了急。媒人葛奶奶因为年岁大,也气得不管了。其实,张家也确实拿不出这三百元钱。没办法,张龙和他父亲找了两位说和人,来和我父母亲协商。

父亲是位非常好说话的人,可母亲说什么也不行,不拿出来三百元钱,明天就不能办喜事。我躲在屋角,只是哭,一点办法也没有。

急得团团转的张龙,最后被我母亲逼得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来求我母亲说:“叔、婶,你们要是不答应这门亲事,我长跪不起,直到两位老人答应为止。”

张龙这一跪,感动得满屋子看热闹的人都流下了眼泪,有好多人劝我母亲,说:“孩子都给你跪下了,还说啥呀,三百元钱能花一辈子啊,以后女婿好好孝顺你们不就啥都有了吗。”

我母亲也没有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最后只好由两位中间人担保,打了张欠条,张龙的父亲签上字,中间人签上字,交到她手里。

农历十月二十六,天刚亮,外面扬起了雪花。这是那年的第一场雪,我感到老天是为我下的,用洁白而纯净的雪为我送行。

母亲早起来为我擀了一碗面条,煮了几个鸡蛋,当时农村嫁女儿临出门都吃面条鸡蛋,自己一口也没能吃下去,只是哭,好多亲朋好友都以为我舍不得离开家,放心不下父母、弟弟、妹妹们,都前来劝我说:“婆家娘家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住着,结婚后照样每天可以回娘家看看,帮家里干活,哭什么?”

话虽这么说,一片树叶突然离开生长多年的树枝,是多么的依恋和不舍。老爹老娘,还有兄弟姐妹,难以割断的亲情啊!更何况我心里有着别人不知的委屈和不幸。

八点多钟,迎亲的人到来,娶亲婆、张龙的姑姑、姨姨一大帮,我边哭边换上衬衣衬裤,棉袄棉裤,外面穿上一套肥肥大大的涤纶衣裤,按照当地的规矩,女儿出嫁前要用婆家拿来的盆重新洗洗脸、梳梳头,才能迈出娘家的门。我只好任人摆布,自己像个木头人一样,只会流泪。所有的程序都照俗完成,自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门,当我回头再望一眼父母亲时,看到父亲也在偷偷地掉泪,我的心都碎了,我急忙返身跑到父亲跟前,我们爷俩儿抱头大哭起来,所有娶亲送亲的人都跟着流泪。

在众乡亲的劝说下,告别了父母和自己付出心血盖起来的房子,在一群婆家娘家的娶亲送亲人的左呼右拥下,坐着自行车,走上了出嫁的路。告别了姑娘的生活,从此当上了人家的媳妇,身为人妻的生活在前面等着我。

婚礼非常简单,两方面的客人、亲戚、朋友在他们家吃喝了一顿。

晚上,大队为了庆贺我和张龙的婚礼,特意到公社放映站去租放一场电影。那场乡村电影演的是《南征北战》,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那句台词:

“共军已渡过大沙河,炸坝!”

是啊,自己在那个夜晚,踏入了一条苦难的河流,一个粗鲁男人之河,生活的大坝,不是说炸就能炸毁的呀!

农村的女人婚后不出工上班,我和张龙一直和他父母共同过日子,全家十口人,他父母亲都不超过五十岁,他最小的妹妹只有三岁,按照农村的传统规矩,娶了儿媳妇,婆婆就该退休,把全家所有的家务活都移交给媳妇,我亦如此。

婚后不到十天,婆婆开始交代家里的米、面、油、盐、酱、醋所放的位置,每天做饭的时间。怎么喂猪、鸡、鸭、鹅、狗。我只好认真地听婆婆样样交代,看来真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多年的小溪流成河”啊!看到婆婆那份自豪劲,好像解放翻身一样,我心里压上了沉重的担子。

婆婆是个读过书的人,长得胖胖的,性格很慢,火上房也不着急,不管干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她会吸烟,每天没事叼着烟卷,有时也借几本小说看。整天绷着脸,很难见她一笑,家里大事小事都不管。公公当家,全家人的衣食住行都由他管,就是缺根针、线也要管他要,别人谁也没权力。

农谚云: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开春,社员开始到地里刨茬子,准备种地。张龙被派到县里去参加科学种田学习班,时间是一个月。

每天做饭、喂猪、干家务活儿中,我临近预产期,身子越来越沉,腿脚肿的像木头一样,晚上翻身都费劲,因为第一次怀孕,所以心里边也没底儿,不知道准确的生产日期,只是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到了农历二月二十三,天没亮觉得肚子像要拉痢疾一样,往下沉坠似的疼痛,丈夫不在家,自己不好意思和婆婆讲,挣扎起来为全家做好了早饭,我也没吃,又回到了自己屋里,趴到了炕上,咬牙挺着,因为自己年纪小,又没有经验,更不懂生育知识,以为是着了凉,趴到热炕头上烙一会儿就会好。直到全家人都吃完饭,我收拾完碗筷,肚子一阵比一阵疼,捂着肚子到大队卫生所去买了痢特灵,回到家就着凉水吃了两片,又到厕所蹲了一会儿,回屋里又趴到了炕上,直到该做中午饭,婆婆看我没起来做饭,过来叫我做饭,她以为我睡着了,忘了做饭时间。

“妈,我肚子痛得厉害,是不是让大队派个人到县里把张龙找回来?”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婆婆一听,发起火,她大声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张龙回来有什么用,他也不能替你遭罪。”

婆婆说完也没管我,她去做饭,我一个人在炕上翻身打滚,肚子疼得要命,好像快要疼死掉。

直到全家人吃完中午饭,婆婆才又来到我的屋里,看我疼得死去活来,才去找接生婆。

白山村有一个山东老太婆,她不懂什么接生知识,也没有学习过,只是用土办法为全村的产妇接生,更谈不到用什么医疗器械和消毒,她用的唯一器械就是高粱秆,孩子生下后用高粱秆劈两半来为孩子割断脐带,别的什么都不用。

婆婆把接生婆接来后,忙着烧热水,找塑料布,为我垫在身下,怕弄脏了被褥。我疼得手抠炕席,手指给炕席刺得直淌血,也不知道疼。

“这回算完啦,自己一定得疼死。”我恳求婆婆去找我母亲,我想看看母亲,怕自己疼死后身边没有亲人。

“女人生孩子娘家人是不能看的,看了要遭晦气。”婆婆说。

我不敢再要求。

接生婆洗洗手,开始为我检查。这时,孩子的羊水已经破了,接生婆左摸右摸,也没有摸到孩子的头,她和婆婆说:“这孩子骂人讲话了,不是横生就是倒养,快点找个香炉来,烧上香,跪下来求求送子观音,让她快点把小孩子送来吧。”

婆婆忙着去找香炉和过年烧剩下的香,摆在了我的头上,点上炷香,她俩谁也不管我的死活,一齐跪到了地上,开始磕头求送子观音。

“观音菩萨保佑。”

“观音大恩大德……”

我已经疼晕过去,两位无知的老太太还在磕头呢!直到我的一位要好的朋友进屋后看到这个情形,才提醒婆婆说:“大婶,金辉都快死了,你还不快去卫生所找医生,为她打催生针,要是晚啦,孩子大人都难保!”

婆婆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去找医生。

折腾了一天,乡村医生为我打了两针催生药,饱经不幸的女儿终于在下午五点钟出生。

生下来的女儿已经窒息,在医生和接生婆的全力抢救下,女儿降临世上一个多小时后,才发出了第一声啼哭。大家总算没白忙活,终于保住了我们母女的性命。

怀孕期间残酷地折磨自己,和女儿营养不良导致胎位不正,女儿是坐着的姿势出生的,后来竟成为人们安慰我的一道话题:女孩子坐着出生,长大后是先天的娘娘命,男孩子站立生的,长大后能当大官。

我心里默默为女儿祈祷,希望女儿长大后,当不上娘娘,也要过得幸福快乐。

[1]三个档次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