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信号叫福生的男孩还有一种比扬沙子更简便的方式,敲墙。黄丫儿这间屋子东邻小翠,西邻福生,实际她住的就是去年福生的房子,妹妹小翠通过敲墙唤哥哥过来讲小话儿的。福生没有敲墙而是直接往窗户上砸沙粒,表明一种强烈的愿望。
那个冬天寒冷,许多欲望都被冻住。有人做过研究,每提高气温一度欲望提高X分。凡是都有特例,福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父亲请人为他们合八字——用金木水火土五行来推算八字,有“两金夫妇不相宜”、“金木夫妻不可嫁”、“金土夫妻合六强”等说法——看日子的事情他知道,很强烈地想媳妇。盼她下山来真的来了,就住在隔壁,这可不是天涯海角,过到她的屋子没几步远,只是勇气没有躺在炕上幻想时那么足、那么不顾一切,直接叫她门的胆量还需继续壮大。抓一把沙子一颗一颗往她窗户上砸,将一种暗示传达给她看她反应,试探欢迎还是反对。
情窦初开的黄丫儿准确无误地理解他的用意,悄悄下地打开外屋的门。
福生进来一下就抱住她。
“松开……我喘不上气来。”她觉得自己给蛇缠紧勒住,这种情景她在山里经常看到,蛇勒住一只青蛙或一只鸟。
“上炕,上炕!”他急迫道。
她跟青蛙不同的是没有挣扎,恐惧有那么一点儿,不是死亡的恐惧,是什么她一时说不清楚……他们黑暗中发生的故事谁都会想到,只是难下定义:偷尝禁果、初试云雨、**、提前量……总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在那个冬天夜晚提前做了应在几个月后做的事情。
“福生,你怎啥都会?”她问。
“这事不用教,人天生都会。”男孩福生没说怎么学会的,总之还是会,做得有模有样。如果说做此事是本能,说情话也是本能。
“你到底提前划拉到嘴……”
“我嘴馋。”
嘴馋巴子,打八下子!她诵起儿童歌谣。
福生赖脸,不怕打八下,即使打八百下他也不怕。竟然说起歌谣: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叫着要媳妇。
要媳妇儿干什么?
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到明儿早晨梳小辫儿。
“我不给你给梳小辫儿!”黄丫儿认真地说。其实他没辫子可梳,早都剪掉辫子。
从那个夜晚起,她给他留门,也不用敲,直接可以进来,也不点灯,进来上炕钻被窝。既然订了婚,提前不提前早晚也是这么回事,所处年代没有今天这样开放,他们做这事还需隐蔽进行。晚上已经不满足,白天两人想到一起,条件受到限制,众多的家人眼皮底下不好成事。
“丫儿。”
“我想……”
黄丫儿瞥眼站在外面窗户台上大公鸡,不知道它怎么就热爱上黄丫儿的窗台,一个上午站在那儿,她猜它晒洋洋(享受日光浴),窗台朝阳、避风、温暖,有时顽皮鵮几下窗户纸。她说:“大白天的,不行。”
“可我憋……”
“瞅你这点出息!”
“丫儿……”他央求道。
不行!黄丫儿没像福生那样色胆包天,还没昏头,说:“总有人来,一会儿小翠就得过来。”
“插上门。”
“白天插门干什么?还不是让人家猜到我们在屋里干啥事。”她知羞知耻,说,“挺到晚上吧!”
福生挺不了,他说:“屋里不行,我俩到外边去。”
“啥?屋外多冷啊!”
“有暖和地方。”
黄丫儿无法想像数九寒天两个人在野外,她理解为野地,说:“还不冻屁股!做病呢!”民间认为冰天雪地干那事着凉做病。
“那儿一丁点儿也不冷。”
“你真是不顾命啦,那么馋!”
“我俩去场院,到草垛里……”
草垛,黄丫儿不了解万家的草垛。大车店顾名思义是招待车马为主的客店,赶马车来住店的人不少。马要吃草,开大车店的必须备足牲口吃的草料。万家大车店的草栏子装满羊草(一种产量高、营养丰富的禾本科牧草),防雨防霉垛成垛存放。经不起缠磨,她投降了,问:
“哪儿行吗?”
“绝对行,我……”他差不点儿说走嘴,他在大车店的院子里长大,清楚哪儿背静,发现草垛是理想的场所,还是盯梢父亲的结果。万老板跟山幺妹有一次白天走出客房,他领她到草垛,那件事的全过程给偷窥的儿子看个真切……父亲**演示成为他性教育的启蒙课,幡然理解了课文内容,他要学父亲遣词造句——钻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