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头舔血是胡匪的日子,白狼山叫木驴的地方,很少有人光临的山洞中,复仇者阳光中尘埃一样闪闪发光,显然不是刀枪,采用的东北不多见、神秘的蛊术杀人。
大肚子坛子内装满蛇,生蛇蛊、阴蛇蛊一起养,有真正的草鬼婆山幺妹指导,黄丫儿不再担心养不成和养成蛊投放……恐怖的声音日夜从山洞里传出。她们夜晚悄悄回到木刻楞里来住,躺在土炕上便可以听到恐怖的声音。
喔,喔——
“姨,这是蟾蜍吗?”黄丫儿问。
山幺妹瞥眼敞开的门,开门睡觉也是一种安全,及时听见外面的动静,负责站岗的雪里站马发现异常动静,用前蹄蹴地给主人发信号。近处的山洞里动物们的残杀成为主要旋律,没有风的夜晚,毛骨悚然的声音更大。
“蟾蜍,惨叫。”山幺妹说。
青蛙咕呱地鸣叫,蟾蜍则嘶哑地哇、哇地叫,有时像肺气肿老人呻吟,哎嗬地清理嗓子。发出喔是痛哭尖叫,多是求救的声音。无人营救,将它们装入坛子中的人,希望它们——无论谁成为最后的胜者,都将成为一颗威力无比的子弹,飞向仇恨的靶子击中胸膛。
“姨,蜈蚣也叫吗?”
“应该也叫,临死都会哀嚎,只是我们听不到。”山幺妹说,“连鬼也会叫的,丫儿,你爹没给你讲过鬼哭岭名字怎么来的?”
“爹没讲过。”
“他怕吓到你,对我讲过。”山幺妹说。
黄丫儿猜测父亲对这个女人讲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包括不便讲的东西。夜很长,需要打发,她说:“姨,讲讲鬼哭岭。”
“下雨天你出屋吗?”山幺妹问。
“一般不出去。”
“难怪你没听到。”
“什么?”
“鬼哭,鬼在下雨的夜晚哭泣。”
黄丫儿费然不解,鬼为什么单单选择落雨夜晚出哭泣?夜晚好理解,鬼见不得阳光夜晚走出阴暗角落,那么下雨呢?是不是鬼哭干了眼泪,要借用雨水呢?
为什么鬼在下雨的夜晚哭泣山幺妹不知道,她相信有鬼,也相信鬼会哭。但不是所有的鬼都哭,雨夜出来哭的是冤鬼屈鬼,意在让生前的亲人听到哭死……黄皮子也一定在某一个地方哭泣,自己没听到而已。三江究竟有多少人听见鬼哭岭的鬼哭神嚎?参帮把头肯定听见过,所以才向山幺妹讲述,她说:“你爹没对你讲鬼哭岭有人参?”
“爹发现后对谁都没讲,他最不想让小日本得到。”
“日本鬼子最终还不是得到了消息……”山幺妹说,日本宪兵在山上修筑碉堡非军事设施,“明显来看山,具体看人参。”
“鬼哭岭有老山参的消息,有人报告给宪兵。”
“你爹没对外人说起,谁会知道这个秘密?”
“万老板。”
山幺妹直到这时才想起一件事,问:“丫儿,你跟福生的婚事?”
“还有什么婚事?早没事啦。”
“不对呀,你们订婚……”
“万家悔了婚,”黄丫儿说,难免山幺妹不知情要问为什么,解释道,“出了件事情……”
山幺妹听到控诉般的讲述,日本宪兵强暴了黄丫儿,万家不顾黄丫儿已有身孕悔婚。
“我在山上生了儿子……”黄丫儿讲述,最后说,“棍子在兔子牙,我将他送给猎户耿叔他们。”
噢,原来是这样。山幺妹说:“我去通达大车店打听你们的消息,听说万老板死啦。”
“嗯,我也不清楚怎么死的。”
“福生呢?有他的消息吗?”
黄丫儿只听说福生被他爹送去哈尔滨,再也没见到人。
“万家太无情无义。”山幺妹抱不平,谴责万家绝情,说,“你都有了孩子,他们还……”
“怀疑孩子是日本鬼子的,笑话嘛!”黄丫儿几分沧桑地笑,说,“是福生的,棍子姓万。”
万老板不承认,当事人儿子竟没有发言权,婚姻不能自做主。自己制造出的生命,承不承认爹说了算。山幺妹说:“福生太囊(软弱),没主意。”
“不说他啦,姨。”黄丫儿说。
夜里起了风,再也听不见山洞里毒虫垂死前的悲惨哀叫,风将声音吹向一边。随之而来的,是树木的喧哗,簌簌响的树叶如同下雨,偶尔有一两声动物的怪叫夹杂其中,总有动物夜晚莫名其妙地怪叫。
“还有多长时间能成?”黄丫儿问养的蛊。
“到了再也听不到叫声……哦,很快吧。”山幺妹说。
“最好是在入冬前养成,有树叶遮挡,容易去放蛊。”黄丫儿说。
此时是五花山——彩色斑斓的晚秋季节,用不多久植物便人老珠黄,毛囊坏死,叶子枯黄凋落,山的衣裳被剥去,一切**露,身体的伤疤、不雅之处都暴露出来,人造美女似的难掩苍老和丑陋。
“别急,蛊很快就成。”山幺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