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料燃烧的生烟味还在臧家大院飘**,十几间房子和数垛谷草焚毁,臧佰传心疼,当家人珍惜一草一木。
“一切都顺利!”臧佰传为此欣慰,三妈、七弟弄走粮食,弄得好,几乎一粒儿没给小鬼子留下,太田澄带人追撵了一程,人影都没抓着,骡驮子走的那条准是隐秘的道,兵警追撵不上。
此事肯定没完,日本鬼子怎容忍损失一千多吨粮食和两名宪兵?他们肯定采取狠毒手段,只要别对无辜村民报复就成。允许村长这样幻想,事实上,架火烧部落村的一千二百吨出荷粮被抢走,震惊伪满朝野,关东军宪兵司令部命四平宪兵分遣队査清何人所为,分遣队长龙山三郎中佐命令三江县宪兵队林田数马队长,派特高课人员査清抢粮的是什么人。林田数马打给佐佐木九右卫门电话中,使用了一个词汇:匪村。这个词汇将使近万人口的村子面临屠杀。
苦肉计——烧房子和数垛谷草——实施,给臧佰传喘口气的机会,短时间内日子安稳。他努力消灭痕迹,关闭暗道口,二柜震耳子他们呆过的炮台清理一遍,即使家人也不能让看出曾有人呆过。自己的事暂时算躲过去,村子闹起一种病,很快蔓延开,现在说瘟疫也可以。
“章县长,死了很多人……”臧佰传以村长的身份向上级报告,这是他的职责,县里规定发生大的疫情,已经死了三十多人,还有人继续发病,应该算大疫情了,必须及时上报,他说,“封村不准出去,治疗成问题,村里没大夫,县长您看怎么办?”
封村是日本人搞的,县府无权干涉,疫情县长不能不重视,三江地区民间有句歌谣:无风三尺土,有病百思笃。臧佰传说的症状像百思笃,历史上三江发生过此疫病。作为县长他有责任往上报告,怎样答复村长,他等待指示。章飞腾说:“你密切关注疫情发展,等待县府决定。”
县长答复明确,等待县府做出决定。臧佰传急出火蒙(视力模糊),他面对瘟疫在村中蔓延日益慌恐,虽然家中尚无人染病,瘟疫钟情谁谁别想逃脱。大院以外还有一家人,三闺女冷惠敏搬出去和吴相林住在一起,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他们家怎么样,打发管家去问了。还有老五臧代传,病魔正在后架火烧屯肆虐,他体格囊(次),别染上病啊!
哥兄弟的仇怨算仇怨吗?面对巨大灾难,臧佰传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亲人,声明脱离兄弟关系,什么能真正割断血脉亲情啊!
“东家。”管家回来,神色不太好。
“怎么样?”
“不好,三小姐很不好,瞧那样子染上啦。”杨继茂哀戚道。
冷惠敏染上病如晴天霹雳,她是双身,如果治不好,死掉两个人啊!他问:“重不重?”
“挺重的。”杨继茂惋惜道,“三小姐摸着肚子哭,心疼孩子。”
“相林呢?”臧佰传问吴相林得没得病,这种病俗称窝子病,一个人患病全家有被传染的可能。
“他挺好的,淘登一个偏方,给三小姐吃。”
“唉,偏方治疗不好这个病。”臧佰传摇摇头,老辈子人经历了三江那场瘟疫,偏方、草药都不管用,一死一屯子人。
“东家,你说这病是一个人传染给另一个人?”管家问。
“是。”
管家杨继茂一直想:死的人都在后架火烧,以此逻辑推理病人在后架火烧。那么最先死的人是根源?他说:“屯子中刘哑巴一家人最先死,开后堵脚跟脚,他们两家是亲戚。”
“啊!”臧佰传猛然醒悟,说,“病是不是从他家起因呢?”
“可是谁传给他们家的?”
“东家,这病得有个根吧。”
“有,老鼠就是。”臧佴传参加过一次疫病防治学习班,了解了些百思笃的知识,“老鼠带有这病,它身上的跳蚤吸了它的血,然后跳蚤再咬人,人就得病啦。”
“是这么回事!这样说来,刘哑巴家有这种耗子,咬了他们全家人,有人接触刘家人得病,一传俩,俩传仨……”
“不是一传俩,而是一传十,十传百,个把月就能传遍全村。”臧佰传讲到严重后果,“我跟县上汇报了,再不派人来治疗,架火烧灭绝指日可待。”
官府啥德性人人知道,你指望它?那得是亲民政府,满洲国是日本人的,他亲民也亲不到中国人头上。一个村子毁灭,十个村子毁灭巴不得呢!
“那怎办,等死?”杨继茂问。
“村封着,人圈最终还不变成一个大坟圈子啊!”臧佰传忧虑道,对小日本了解越深越看清他们,“继茂啊,家里还有些草药——苍术、白芷、降香……熬了水大家喝一喝,管不管事就不知道了,至少解解心疑。”
“三小姐怎么办?”
“给她家也送一些草药去,让他们喝喝。”
“村中增加了不少宪兵,他们要干啥?”
粮食的事没完,宪兵要调査,以往的经验看,对村民小日本肯定要报复,至于用什么手法报复拭目以待了。臧佰传敏感到小日本也不会放过自己,暗中密查,他们善于这一套,只要不被查出什么,一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当然,侥幸不得,小日本毒着狠着呢!
“继茂,天天晚上早点关院大门,尽可量限制家人外出,呆在家里安全。”臧佰传叮咛道,“对了,也给老五两口子送些草药去。”
管家杨继茂按照东家吩咐去安排,多事之秋的阴影挥之不去。他送草药到臧老五家,两口子都在家。
“五爷,东家给你们的。”杨继茂说。
“啥东西,杨管家?”臧老五问。
杨继茂打开纸包,是些枯干草药。
“这?干什么?”臧老五迷惑。
“五爷,屯子闹瘟疫,据说这些草药管,熬水喝防瘟疫。”杨继茂讲了草药如何熬制,说,“一定喝呀,草药治大病。”
管家走后,臧老五说:“扬喽,得病是命里该然。”
知夫莫如妻,太阳花看出臧老五心之所想,说:“大哥是好意,你咋不领情不道谢?”
“谢谁?谢黄鼠狼?”臧老五把长兄看成黄鼠狼,送草药视作给鸡拜年,说,“吃他的东西,还不药死。”
“瞧你歪的老五,歪得不上线!”太阳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