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遭白眼的教训,白所长注意去见副村长的时间。昨夜,那个女人会不会在炮楼过夜,佐佐木九右卫门有没有赶热被窝儿的习惯, 如果有这习惯,去早了还真不行。
村民的举报令警察所长激动不已,一夜没怎么合眼。弄清攻村夺粮的是什么人,尤其警察分驻所得到的举报,警察所光荣,受到上级褒奖也说不定。白所长起得很早,到村子里转,竟然碰上两家死人,他狠啐口唾沫,自语道:
“真晦气,一大清早遇上这事儿。”
村子里不断有死人,全埋在村里不成,佐佐木九右卫门昨天决定,每天上午南大门开放一个小时,供丧者人家外出埋死人,并由警察押送,及时回村。
瘟疫在村里流行起来,警察所长属于瘟疫盲那种人不知道害怕,佐佐木九右卫门基本足不出炮楼,避免与多人接触,电话机两条线,一条通三江县宪兵队,一条通村公所,遥控指挥外,召见谁叫到炮楼来,或者有重要情况,得到允许者也可以来炮楼。
白所长属于得到批准者,他要见副村长一般都得到允许。不过现在时间太早,赶上两人那事就不是晦气,而是危险,岂不是倒吃尿(自坑害)!
“白所长,起得好早啊!”臧老五走过来,腋窝夹卷烧纸。
“起早扒眼你弄这纸干啥?”白所长说。
“老张家六口都死了,一墙之隔的邻居,我买几张烧烧。”臧老五说,“人都快死光了,屯子人三勾死了两勾。”
“怪啦,你们屯人死得最多。”白所长说。
“谁说不是,可一个屯子祸害。”臧老五抱怨道,“县上不管,村封着不让出去,纯粹等死吗!”
白所长一直盯着臧老五的脊背,别以为他的脊背上有什么东西。乡间形容女人让别人睡了的男人为王八,它有个绿盖,警察所长以看王八的眼光看臧老五,昨晚见到的那个女人让他猥琐地想。他婉转哨听臧老五的女人回没回家,问:
“臧屯长,嫂子在家?”
“在,在家。”臧老五想到水裆来家请太阳花酱过羊卵子,就问,“你又弄到羊卵子?”
“不是!所里被子坏啦,请嫂子给缝缝。”白所长随口编排道,编瞎话他天才,当地人称这种人为大白唬,巧逢所长姓白,更是名副其实的白唬。
“中啊,啥时候过去?”
“后天吧!”白所长一杠子支出两天后去,左右也是子乌虚有的事情,随便说就是。
“好,后天叫她找你,我走啦!”
臧老五朝屯里走去,白所长看着他的背影,骂了声:“王八头!”
遇到臧老五问清一件事,他的媳妇在家自己可以放心去炮楼,撞车什么的就没有了,他快步向炮楼走去。
佐佐木九右卫门一夜之间像棵干菜,水分给挤搾出去,警察所长就这么想。床铺也不乱,清理过了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太君,有重要情况向您报告。”
佐佐木九右卫门听多了报告人说重要情况,耳朵听出茧子,因此也没太重视警察所长的话。
“有人举报,攻村夺粮……”白所长说,“他认出其中一个人。”
“谁?”
“程笑梅。”
“巴嘎!果真是她。”佐佐木九右卫门说,早怀疑程笑梅了,派牛小眼盯梢,反倒给杀掉,他一直认为牛小眼是程笑梅他们杀的。他问,“你说程笑梅他们是什么队伍。”
需要斟酌再答,乱说一气不成。昨晚睡不着觉他想过,程笑梅是胡子面大,依据是他们骑马,枪法准,他说:
“八成是胡子!”
“胡子的不是。”佐佐木九右卫门成竹在胸,神情得意,像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事情,他说,“是报国队,不是胡子。”
报国队白所长听说过,活动在三江地区几年消失了,偶尔也听到他们在什么地方出现,行动诡秘……程笑梅是报国队的人结论日本人下的,那她就是,白所长从来没对日本人提出异议。
佐佐木九右卫门说架火烧有他们的联络站,攻村前进行了侦察…… “扎彩铺肯定是联络站!”白所长捋杆儿爬,还爬正了,佐佐木九右卫门也这么想,“太君,动得手啦。”
“动得手啦?”佐佐木九右卫门自负地笑,“已经动手啦!”
白所长愣然,行动这么快,自己刚来报告,他们已经动手,看来宪兵早掌握了程笑梅的行踪。
“扎彩铺的人都抓起来了。”佐佐木九右卫门说。
清晨,也就是白所长跟臧老五站在后架火烧屯边上说话时,松木带十几名宪兵闯入扎彩铺,从掌柜到伙计统统抓走,关押在宪兵的住处。
“白所长,你说还有什么人跟报国队有勾结?”
“唔,程笑梅是臧佰传的三妈,他……”
“你的意思把他也抓起来?”
“是,不能再叫他逍遥……”白所长说。
“不,不!”佐佐木九右卫门说,“还没到时候。”
白所长听明白日本人最终要收拾臧佰传,时候没到机会未成熟,坏臧家的话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臧家使用了苦肉计。”
“怎么个苦肉计?”
“太君你想啊,报国队既然去攻击臧家大院,总要图希点什么吧?”白所长说,“他们家财物没被抢,人没破皮儿,只烧了谷草垛和十几间房子。”
“房子不是财物?”
十几间房子对臧家来说九牛一毛,再说啦,苦肉计嘛,总得受点皮肉之苦。白所长这样说。
佐佐木九右卫门认为警察所长说得对,让他放量说。白所长见到日本人笑脸话就流水似的长。好在今晨副村长心情好,怎么嘚比(瞎说) 他也不烦。想像一下,多日没见太阳花,连续发生的事令他神经高度紧张,和喜欢的女人起雾(蛇**)是最佳的放松方法。
嘚比总有疲劳的时候,话匣子枯井一样,白所长终于无话嘚比。佐佐木九右卫门倒有了话,很怪的话:
“白所长,你知道几种刑法?”
“有几种。”
“说说看。”佐佐木九右卫门说。
白所长审问过犯人,用过一些刑,他说:“坐老虎凳、钢针刺骨、灌辣椒水……”
“太普通啦!没创意。”佐佐木九右卫门说。日本鬼子对中国人使用的酷刑花样翻新,他说,“见过剥人皮?”
见过剥猫皮狗皮牛皮马皮什么的,确实未见过剥人皮,白所长说:“没见过,太君。”
“有兴趣你去松木曹长那儿去,他明天剥人皮。”佐佐木九右卫门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情,“剥人皮不同剥牛皮,需要技巧。”
白所长内心恐惧,日本人不至于剥自己的皮,他始终这样认为,其实在侵略者眼里,剥任何一个中国人的皮都一样,包括曾经为其卖命的警察所长,此刻白所长丝毫未察觉危险,两天后日本宪兵的决定,他到死都不相信,日本人连警察所长也决定杀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