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的父親桂老蔫站在夕陽裏,周身彌漫著血色的霧氣,他家的地窩棚臨近河汊子修建,空氣總是濕漉漉的。桂老蔫老婆氣管幹燥,喘氣是金屬聲,需要水汽滋潤。
桂老蔫在那個傍晚水浸幹菜似地支棱起來,脖梗拔直,如一隻瞭望天敵的土撥鼠,選一個角度,眺望一個院子,站在桂家院子裏可看見宋村長家。
“你見天見(每天)盯著村長家,有啥想頭是咋地?”桂老蔫老婆埋怨,話裏充滿不解。
桂老蔫繼續他的瞭望,老婆的話全當耳旁風一刮而過。
“警察到村長家關你屁事?你閑著沒事就揉揉腳後跟,撓撓胳拉拜(膝蓋),哼,瞅人家幹嗎?”
“瞎嘚啵(說)!”桂老蔫斥打老婆一句。
桂老蔫老婆不服,說:“你純粹閑的!”
“你看幾個頻道啊?我尋思警察是衝著小慧、九花的事來的。”桂老蔫跳下板凳,他一邊朝樟子根兒下走,一邊說,“十有八九是。”
“你不是問了村長?”
桂老蔫對著木障子撒尿,讓尿柱穿過木頭空兒,撒到外邊去。他說:“村長鬼魔哈眼的,能說實話?”
“我不明白,你怕警察幹啥?”她究詰道。
桂老蔫重新踩上板凳,抬起平素不常抬起的頭,為使視野寬闊些。鄉間有一句老話:揚脖子老婆低頭漢子。如此搭配夫妻,這家日子一定過得不錯。
桂老蔫整日蔫頭耷腦像算計什麽,而他老婆腰板溜直脖子挺拔,珠聯璧合的最佳組合。
“問你呢,怕警察幹啥?”
“凶手還沒抓到。”桂老蔫說。
“嗬,你怕警察抓不到凶手,拿你充數啊!”她搶白丈夫。
“小慧跟我說,日後出什麽事,都別沾惹他。”桂老蔫說。
“他?他是誰?”
“那天晚上小慧領家來,戴墨鏡的那個。”
一年前春天的晚上,夜深人靜,小慧帶回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