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当代作家丛书·杨映川卷

易容术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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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青琴,我走上这条路是迫不得已的。

我一个女人,要孤身跋涉崇山峻岭,穿越莽莽丛林,会不会遇上凶禽猛兽,会不会遇上强人恶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选择,这是我的最后希望。如果我在路途中死去,也将无怨无悔。

我认为在白日里行走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于是,我选择在一个轻雾初阳的早晨出发。我背上行囊出门,重重地把大门关在身后,澎的一声,整幢屋子都震了。每天都会早起的石伯一家三口没有动静,更不用说贪睡的朱好了。那是昨晚我在汤锅里放的一把白色药片起了效用,他们不睡到中午不会醒来。这幢在旷野中孤独伫立的大房子和周围的原野一样安静,我不喜欢这份安静,经常用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它,我喊叫,哭泣,砸杯子碗碟,我所能做献只有这些。短暂的行为无法获得最后的胜利,就像现在,在哮的一声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我从农庄的后门走,农庄的后门直通向山间。我常常凭栏酬望那些绿色的远山。云雾缭绕,群山若隐若现。此时,如果登上让巅,定能遇上修炼的仙道或剑侠,那些云雾正是他们吸天地之气运功吐纳所成。

小路两边哀哀的茅草将泪水一把把抹到我的裤腿上,裤腿花快湿透了,冷冷地沾着我的皮肤。我走得飞快,脚下无情,草丛迂速分开一条路,在我身后又缓缓地合拢了。一两条被惊动的小衣蛇,来不及对我发起攻击,伸头望着我纷飞的鞋底……

那个周末。

下午六点多,我和苏锦到桃源路办事途经艺术学院。艺术学院门前小车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一直排到街对面,弄得这一带交通堵塞。我的丝袜被一辆在人群中见缝插针的摩托车挂破了。我恼了,说哪来这么多车?苏锦撇撇嘴,说都是那些有两个钱的来接艺术学院小姑娘的。我说,接去干什么?苏锦说,你说还能干什么?我明白了,说造孽,把手伸到学校来了。苏锦说,哼,你以为现在的小姑娘简单?不知多少大爷栽在她们手里,谁玩谁说不准。这些小姑娘会把有钱的主带到商场的首饰专柜,要项链戒指,一转身又会把东西拿回去退掉,扣除一点手续费,钱就进她们的腰包。你以为现在的女孩子简单!苏锦的脸上除了轻蔑,更有愤愤不平。

一群女孩子正好走出校门,长长的脖子长长的腿,细细的胳膊白净的脸,受艺术熏陶的总比一般人平添一份脱俗的气质。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我羡慕她们,不说现在,在她们的年龄我也没有她们半分的青春亮丽。苏锦见我看呆了,扯了扯我的衣袖说,看见了吧,这些比我们小上十岁的女孩子都是潜在的敌人,老公看不好会被她们勾走的。

吃过晚饭,我从衣橱里把首饰盒找出来。大大的红木首饰盒里装着质地不同、款式不同的项链,有珍珠的、水晶的、黄金的、白金的……它们是肖鱼剑在不同的日子里给我买的。 肖鱼剑说我脖子细长,戴项链好看。我站在镜子跟前,把项链一条条挂到脖子上,项链们流光溢彩,黯淡无光的是我的脸。我配不起这些首饰。假如戴在身上的首饰成为主人,主人沦落为仆人,你还愿意戴着它们吗?所以,我基本上让这些项链长年累月躺在盒子里韬光养晦。

白金饰品刚流行起来那阵,肖鱼剑从香港给我带回一条白金项链,上面镶有粉红色的钻石。第一次戴这条项链露脸,我特地穿了条竖领的裙子,项链躲躲闪闪藏在领子后面,但眼尖的苏锦几乎是在我一走进办公室就发现了。苏锦把项链从我的领子里扯出来掂在手里,我的脖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手往前倾,向上仰,感觉整个人就捏在她手里。苏锦说,这银链子手工不错,可不应该镶上假钻石,弄得像地摊的假货。我额上沁出细碎的汗,像干了一件骗人的勾当,等苏锦的手将项链松了,我梗着脖子慌慌张张奔向厕所,在厕所里一把把项链扯下来,扯得太急,项链的撵断了,还在我的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我捂着辣痛的脖子发呆,是的,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戴这样贵重的项链的。在我身上,金项链会变成银项链,天鹅绒会变成麻布片,水晶鞋会变成木板鞋。问题出在我身上,不在苏锦。

我和苏锦是同一批分进单位的。那一年单位扩大业务,通过公开招考的形式招了十几个人。我们一群人在会议室等着面试,苏锦像是簸箕里蹦得最欢的一颗豆子,一下子跳进我的眼睛。我不知不觉地走过去,靠近她,略带羞涩地对她说,你,你长得真好看。我那时的神态和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碰上了梦中情人没什么两样。苏锦却只是微微一笑,嘴唇往下抿,不露一粒贝齿。看得出她笑容里喜悦的成分不多,主要是自信的内容。想来我说的这番话她听多了,而且,从我嘴里说出来意义也不大。

苏锦润红的脸颊,春水**漾的眼睛,高挑的身材,特别是有热带风暴之称的红唇早早替她把芳名传递。各个处室都指名要苏锦,由于苏锦只有一个,人事处最后定了一个分配方案,苏锦和青琴要进一个部门。换句话说,要苏锦的部门必须要青琴。我就这么和苏锦进了同一个处室。我是用来搭配的,搞平均的,我不必费什么工夫就明白这一点。在厅里的迎新宴上,大大小小的领导举杯到我跟前时都会尴尬地停下来,笑容僵在他们脸上,因为他们一律忘记了我的名字,而他们刚才在喊其他人尤其是苏锦的名字时是多么铿锵有力。在这世上活了20多年,这样的经历对于我来说不会是第一次。我舔舔干裂脱皮的嘴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把我的名字吐出来,青琴,我叫青琴。我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人倾听。大家早就互相碰杯掀起新的**,青琴这两个微不足道的字眼就像一只蚊子在酒杯的碰撞声中扇动翅膀。

当然也有对我热情的人,比如说刘姨,我们处里年龄最大的一位女同胞。平时她没事就找我闲聊,捧两把瓜子放到我的桌上(有一天刘姨甚至抢着和我去打开水。我们俩各拿着两只水壶朝水房走,知姨一只手提着壶,一只手牵着我的手,侧脸和我说话,说着说着她突然冒出一句,青琴,李先培副厅长是你什么人?我说,李先培副厅长?是不是昨天给我们作报告那个?刘姨说,你还挺会装的,我打听过了,你和李副厅长是老乡,难道你不是靠他的关系进我们厅的?

李副厅长到底长什么模样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是真不知道,就像没有人知道我考进厅里的笔试成绩是第一,面试成绩是第三一样。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看看挂满我脖子的项链吧,你们就应该匪白即便我有诸多不顺,可我嫁了个好老公。我把项链一一摘下来放回首饰盒里,拿着盒子推开书房的门。 肖鱼剑正在专心上网,我坐到他旁边,拨弄盒子里的项链说,鱼剑,我好像弄丢了一条项链,今年你到底给我买了几条项链? 肖鱼剑说记不清了,手上的鼠衍还在不停地点动。电脑屏幕上显现的是肖鱼剑自己弄的个人生页,他忙着将花木供应信息往上面粘贴。我说,你认真想一想好不好? 肖鱼剑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三条,行了,丢了过两天我再经你买一条。我悄悄地从书房退出来,把门掩上。

今年肖鱼剑只给我送了一条扭绳状的K金项链和一条装怕链,一共两条。

肖鱼剑是不是真的买了三条项链?另外去向不明的那条是孑是送了人?是不是送给了艺术学院的小姑娘们?……是捕风捉景牵强附会也好,是漫无边际自寻烦恼也好,我确实没办法堵住绵如不绝的推想,我像一匹脱了疆的老马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上龋龋独行,我干渴,我无助,我恐惧。而脑子又像一面被撞击过的玻璃,嚓嚓地挣开网状的裂纹,每一根细小的末梢都代表一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都刺痛我的心。这种痛只有自己知道,无从对人说。我经常这样折磨自己,和肖鱼剑结婚五年,我经常这样。

上床前我服了几粒阿普哇仑片,没有它们今晚我将无法人眠。

最怀念13岁以前的时光,我懂快乐的日子在13岁那年画上了句号。

从我喉咙里滑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像雪花,它们飘呀飘,轻轻落到地上,化为冰凉的水浸人地里。这是我唱了上百遍的《雪绒花》,也是我唱得最好的一次。我听到歌声在头顶上飞舞,它不再为我所控,反过来控制了我,将我点化为雪花中的一片。我把最后一个音符收到嘴角,露出羞涩的微笑,朝周围的老师鞠了一躬,打开会议室的门飞快跑出去。我跑呀跑,快乐像车轮被我蹬在脚下。我相信我会被合唱团录取的。

三天之后,我跟在张贴录取榜的黄老师屁股后头,看着她把掇糊刷在墙上,将卷起的大红纸顶头粘住,再把大红纸一点一点地往下拉开,拉直,拍实在墙上。图穷匕首现,红纸黑字,我看了三遍,没有一次看到我的名字。我上前拉住黄老师的手说,黄老师,你不是说我唱得好吗,为什么没有录取我?黄老师犹豫着抬抬手,最终把手放到我头顶上说,青琴,这次演出是要上北京的,以后你还会有机会的。她拨开人群,匆匆离开。

13岁的我,自卑和自尊都没有长大。我追着黄老师的脚步,追到办公室的窗边。黄老师一进办公室就跟一位老师说,还是让青琴参加合唱团吧,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要不让她站最后一排?另一位老师说,站最后一排观众就看不到了吗?孩子嘛,长得可爱是最重要的……

我顺着墙根坐到地上,眼睛看着远处,我看见高耸的大楼,楼外的青山,还有无垠的天空,耳边是操场上同学们的欢笑。是天空在旋转,还是时光在倒流?……很多事情被我想起来了,比如,我刚学会说话那会,父亲把我抱在膝头上对母亲说,看来,我们只有将女儿培养为一个心灵美的人了。不是说每个孩子在父母的眼里都是天使吗?父亲为什么不把我看作他的骄傲?又比如,前不久班上搞郊游活动,女同学的背包逐渐一个个转移到男同学的背上,而我始终自己背负着自己的行包,没有一位男同学提出为我分担,我还满不在乎地取笑别的女同学娇气……

什么都让我想起来了,这该算是顿悟吧。如果那天有人注意,会发现有一个孩子坐在教师办公楼的墙根下,神情恍惚,会发现孩子原来如两枚新鲜鸡蛋的眼睛,变浑了,是那所谓的顿悟将蛋壳打破了,于是蛋清和蛋黄混在一起了。

我开始懂得注意别人的眼色,变得敏感多疑。我担心前途,担心没有人喜欢我,担心长大后嫁不出去。在终日忧虑中,我的面色蜡黄,身子骨轻若鸿毛。

我家大院围墙外有一棵老榕树,盘根错节,绿阴如盖,据说树龄有几百年了。每逢农历节都有人到树下烧香,所以树根下遗角着密密匝匝的红色香柄子。我在榕树周围观察了几天后,一个吹上从母亲存放香纸的橱柜里取了三支香,拿了一盒火柴,翻过围堪到达老榕树根脚。四顾无人,我把香点燃插上,匆匆忙忙磕了三冲响头,嘴里念着,神仙树,神仙树,请保佑青琴长得漂漂亮亮。我配声音紧张得有些硬咽,说完我没敢耽搁起身骑上墙头,刚要翻回险内突然想起忘了要有所承诺,像别人承诺如愿后要捐财修庙、来佳变牛变马什么的。于是,我又跳下来趴在榕树脚下,却久久想不挂承诺的话,急了,脱口而出,神仙树,我宁肯少活20年,只要让我虫得漂漂亮亮。

我轻而易举地把20年生命许了出去。

夜色如漆,一枚榕树果悄悄落到我头上,又顺着我的长发滚崔地上。好像告诉我生命就如这枚果子,生于土最终也归于土。

烧完香的第二天,我的初潮来了。母亲兴致勃勃地给我买回卫生巾,一边教我生理卫生常识一边说:姑娘大了,以后一天一个样,越变越好看。我不信母亲的鬼话,趴在桌上解几何题,经期的烦躁让每一道简单的题目变得刁钻。我翻来覆去地折腾手中的三角板,终于将它弄成两截。母亲把一本黑白相册放到我面前,一页页地翻,翻出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一个厚翻唇、凸眼睛、撑着粗圆脖子的胖小丫冲着我笑。母亲说,你看这小姑娘是谁?我说不知道。母亲说,是你小姨呀。我吃了一惊,重新审视照片,胖头身上依稀闪出小姨的影子,淡淡的。

小姨的漂亮是公认的。她在改革开放前离过两次婚,改革开放后离过一次,如今在香港过着幸福的生活。一个离过三次婚,还有不少人追着捧着的女人,你说她会是怎样的风光无限。

原来风光无限的小姨也挨过照片上这段胖丑头的时光。母亲说,小女孩好比是一幅素描,长成大姑娘的岁月就是往画里添颜色,越画越好看。

压在我心上的石头松动了,一两根细草冒出头来。我认为这是我向神仙树祈求到的结果。希望正在不远处等着我。

我迷上了镜子。我从母亲的包里偷了一元五角钱,到街上的地摊上买回三面小圆镜,枕边放一块,课桌底下放一块,书包里又放了一块。睡觉前我看上一看,上课时我不时瞧上一瞧。随时随地,只要想,我都可以掏出镜子来研究自己的模样。

绝对没有一丝变化可以逃脱我的眼睛。只可惜希望在身高不再增加时戛然而止。十多年过去,我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我脸上最明显的变化是在额头上添了一颗痣,那是由一颗没有清理干净的脂肪粒凝结成的,原来只有半个针尖大,经过我挑来挤去的变成米粒般大小。

事情没有往好的方向走。是谁愚弄了我?

所有用过的镜子被我从一座石桥上抛人水底,我恨它们,就让它们躺在水草青藻之间虚掷年华吧。

如果不是经历那件事,肖鱼剑会不会成为我的丈夫呢?

那天,班里几个同学到郊外玩,我也跟去了。大家玩得兴起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三个流氓,他们拿着刀子围上来,逼大家掏钱,同学们老老实实地掏钱,我也把手表摘下来了。可轮到肖鱼剑面前,肖鱼剑对准冲他亮刀子的流氓就是一拳,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另外两个流氓赶忙过来帮手,将肖鱼剑打翻在地。小流氓好像专门和肖鱼剑的脸蛋过不去,他们将肮脏的脚踏在肖鱼剑的头上,使劲将他的脸往土里德。 肖鱼剑偶尔挣扎起来,俊美的脸沾满黄土,两丝鲜红的鼻血从他希腊式的鼻子里流出来,将黄土染成乌黑色。所有的同学吓得哇哇叫,胆小的女同学已经哭了。这时有一股平空生出来的气流把我往前推,我两耳生风,冲上去夺过一个小流氓手中的刀子,扑咏,扑味,扑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每个小流氓的腿上都狠狠扎了一刀,最后挨刀子的流氓被我扎得最深,刀子还留在上面。我的头还变成流星锤,朝他们的肚子撞过去。流氓们坐在地上妈呀妈呀地叫着,原来他们也是知道痛的,一刀子就像要了他们的命。

我的手指头在抢刀子的过程中被削掉了一小块肉,后来在医院里缝了三针。

事后,有谣言说我暗恋肖鱼剑。我想还有更难听的,像“癫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肖鱼剑和我有什么关系,在大学里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好好学习,找份好工作,养活自己,不自作多情,自寻烦恼。其实,我清楚自己能勇猛土前的原动力:肖鱼剑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我不能瘩忍别人糟蹋他的脸。再说了,我没把我这条命当一回事,我一直不是很爱惜自己。

本来形容男人应该说帅或者酷,但是说到肖鱼剑用漂亮一福才最准确。在长相上男人比女人占的便宜要多。只要身材挺拔的,五官马马虎虎也能用上帅这个词,如果行事再沉着一些,又能得到酷这个美誉。总之,对男人在审美上用的主要是一种统观全局的方法。而肖鱼剑的五官我仔细观察过,剑眉星眼,希腊式的高鼻梁,饱满的嘴唇,每一处都经得起推敲,每一处都是精雕细作。老天爷在世间造出一些美的典范,有了他们才有了美的标准,我怎么忍心看着这样美的典范在我的面前被破坏呢。

肖鱼剑不是个勤奋的学生,平时旷课特别多,我估计四年大学下来,他在学校里呆的时间不到一半,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后来,我终于知道了。那天很晚了,宿舍灯已经熄了,肖鱼剑扯着嗓子在宿舍楼下喊我的名字,一声声喊得既迫切又响亮。我开始还听不出是谁在叫我,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掐断喊声,我光脚跳下床,跑到阳台上向楼下的人招手,招了两三下,才看出是肖鱼剑,他找我干什么?我下了楼,肖鱼剑向我跑来,手里竟然高雅地举着一盆花。他气喘吁吁地把花塞到我的手里,说飞莺花,送你的,谢谢你那天挺身而出。肖鱼剑是来谢我的,可那要感谢的事早已经过了七八个月了。第一次听说飞莺花这名,我仔细打量手中的花,繁茂的长条绿叶簇拥着一团粉色的花朵,玲珑的花蕾像绿井吐冒的水花。一股浓烈的香味冲进我的肺部,我好像被呛得缺了氧,脸红了手心也出汗了。我说这花太香了。 肖鱼剑说,当然了,古时候飞莺花是宫廷用来提炼熏香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渐渐不开花了,流落民间。今天,你看到的是千年之后重新绽放的第一朵飞莺花,三年多来我的心血全花在上面了。虽然夜里看不清肖鱼剑的神情,但听得出他的欣喜。

这一晚肖鱼剑滔滔不绝地诉说他的伟大理想,在校园的路灯下我听得人神,听着听着,路灯熄灭了,天亮了。原来,肖鱼剑考大学的志愿是农大,打算读出来做个农场主,开拓荒山,种花种树,可因为家里人反对,他不得不上了我们这所综合性大学。平时他逃学旷课就是跑到附近的农大上园艺课,还到一两间花圃里去义劣打工,让飞莺花重放可以说是他的研究课题。

飞莺花拿回宿舍放在窗台上,花香浸润着整个宿舍。躺在肺上,我透过蚊帐看得见花影绰绰。飞莺花,飞莺花,你是异性赠典我的第一件礼物。 肖鱼剑送我花是想感谢我的挺身而出,可为们么要和我说那么多有关他的事情?临近毕业分配,大家忙着填洁愿,肖鱼剑跑来找我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争取留在本地,这里导竟是大城市。 肖鱼剑说,那我得赶紧打报告,申请和你分一块。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和我分一块? 肖鱼剑说,是呀,以你关主,反正我最终是要出来自己干的。我脑门上的血左右突围,真们疑是出现了幻听。我说你为什么要和我分一块?肖鱼剑说不分一块,以后夫妻两地分居麻烦就大了。他说得轻轻松松。我说,毖妻,你要和谁结婚呀?肖鱼剑说,你呀,你还不明白?难道你不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