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三次落榜,站在电影学院大门口的时候,我又想起父亲这句话,我的脸忽地燥红了,暗红色积在脸上一个星期才渐渐消退,别人都以为我在出疹子。我从来不为我考不取而感到羞愧,我羞愧的是我已经21岁了,还不能养活自己。
靖州县一下子在我的心里遥远了,我决定不回家乡,就留在北京。
家传的木工手艺帮我在一家装修公司找到一份工,干了两个月我把这份工给辞了。我的新工作是给一家快卖店送外卖。我每天要骑着自行车在大马路上跑,薪水也稀薄,但我还是铁了心干这份工。因为送外卖的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可以看大街上的热闹,闲下来的时候,我可以呆在厨房边上看电视。另外,送外卖能让我见识不少人,公司的白领、机关的干部、洗头美容的小姐……他们的行事有时比电影精彩多了。有一次我给一家婚庆公司送外卖,还替公司的员工当场抓了一个贼。那个贼扮成一个客人守在收银小姐的身边,伺机行窃,可我一进门就把他认出来了,我在靖州县看人抓贼没十次也有八次。小偷穿着光鲜,神情自若,但我还是在他和我唯一的一次目交中辨出了他的贼相,我等小偷下手后抓了现场。收银小姐激动得大喊大叫,冷静下来的时候给我们快餐店老板打了一个电话,狠狠地表扬我,并许诺以后多多给我们店生意做。
我每天在路上跑,体力消耗很大,体重下降了10斤左右,脸开始有点像茄子了。这不用谁来告诉我,我的皮带上已经往里打了两个扣眼。
我和快餐店的同事小赵合租了一间房。每个月我的薪水除去房租和饭钱没剩几个,我想说服小赵和我凑钱买一台电视,遭到他的拒绝。小赵说,白天干活我都累得半死了,晚上回家就是要睡觉的,哪有神气看电视?
我只好到胡同口的小卖部去看电视,每晚最多也只能看到九点,九点钟人家就关门收摊了。
晚上我在**躺下来,在睡与非睡的状态中,白天大街上看的热闹,电影电视的情节会在我脑子里自动播放,里面的人交错出现,和我一道演戏。我和所有人都演得很精彩。
小赵嚷着要搬出去,说不和我住了。他说,齐发,你晚上老讲梦话,哭哭笑笑,又吵又吓人。
小赵还算是个不错的室友,我赶紧好言相劝,对不起,对不起,从今天晚上开始我戴口罩睡觉。
我真的上街买了两个口罩。原来我只想买了一个,我试了一下,一个口罩对话音的阻挡力很弱,两个口罩的阻挡力就差不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口罩牢牢套在嘴上。第二天我问小赵,昨天晚上你没听到我说梦话吧?
小赵说,好像——好像没听到什么声音。
我说,这就好,以后肯定不会吵到你的。
我在电视上看见丁粉了,她在一个娱乐节目上向大家问好,谈她新近参加演出的一个片子,片名叫《蚯蚓》。丁粉好像胖了些,穿着吊带背心,脸上的油彩发着光。《蚯蚓》这个片子是丁粉的处女作。她显得很谦虚地说,电影学院有规定,没毕业的学生是不能接戏的,是吴大康导演亲自找到学校的领导,说服他们让我参加演出的。我很感谢学校,更感谢吴大康导演给我这一次机会。
我掐指一算,丁粉现在已经是电影学院三年级的学生,还有一年就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