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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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秀的烧烤摊子位置不好不坏。周围有几个居民小区,客源还算稳定。在本市做这一行最旺的地点在中山路,那里是夜市一条街,全市人民想吃夜宵吃烧烤的首选地。何书秀去中山路打探过不止一次,铺面是有转让的,不过动辄七八万的转手费一下把他信心打没了。

这一个月多来生意一直不正常,丽敏或者孩子有个什么不适,何书秀就不出摊了。不管出不出摊,那些七七八八的费用是一分不少交的。出摊不正常肯定丢客人,今晚上已经过了八点,只有几个学生仔来买了几串烧烤,何书秀无名火又燃了,脸比苦瓜皱,看马冬梅蹶屁股鼓腮帮吹炭火,吼道,“你不会用扇子扇?”马冬梅赶紧拿起扇子扇火。

快十点的时候,客人像约好一样冒出来,几张桌子很快坐满人,何书秀冲谁都笑成一朵花。马冬梅给每一桌上了烧烤炭炉。这烧烤炭炉是何书秀想出来的新招,以前单等他给客人烤忙不过来,照顾了这一桌,另一桌又吵翻了。现在配好汁料,客人自己烤着吃,节奏自己控制。他负责烤一些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像烤羊排、鱼肉、烤肚尖等。客人也挺喜欢这种方式。

何书秀给一桌客人烤羊排,辣椒面和孜然粉散上,滋滋油烟薰得他两眼泪汪汪。一辆小车停到路边,车窗摇下,司机摁了摁喇叭,何书秀眨巴眼睛,好一会才辨出是余副主任,街道办事处的。何书秀立即换上一副笑容,“余主任你来了,今天的羊肉配了新的烧烤料,要不要尝几串?”余主任说,“我去找个地方停车,你帮安排一下,等会我还有七八个朋友要过来。”何书秀忙不迭地应声,“好的,好的。”嘴上是讨好的,心里开始溢苦汁,这余副主任还有几百块的账没结呢,他没敢开口讨要。

余副主任的朋友们陆续来了,坐了一桌,酒菜络绎上得勤快。余副主任冲何书秀招招手,何书秀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迎上前。余副主任说,“小何,你的生意还不错嘛,桌子都坐满了,不过那边两张桌子好像摆过界了,注意点,还是要在规定的范围内规规矩矩做生意。”何书秀点点说,“明晚我一定把桌子摆好。”余副主任说,“你给我们再烤点肉来,这一大帮人只会吃,不愿自己动手。对了,前次吃的鸡皮葱肉串烧味道很好,多烤些。”何书秀说,“好的,好的,我马上给你们烤。”

鸡皮葱肉串烧是何书秀的招牌烧烤,做起来最费功夫。鸡腿肉绞成肉泥,加上酒煮熟,拌入红味噌、蛋黄揉成圆形,放入海带骨头浓汤中烫熟,再和香喷喷的葱段鸡皮一块串起烧烤。鸡肉弹牙,鸡皮香酥,来的客人都喜欢点这道烧烤。

为了侍候余主任这一桌,好几桌客人点的东西何书秀顾不上。“他们比我们晚来怎么就顾他们了”,“我们不付钱吗”,“再不上我们走了”……客人的牢骚越来越多,马冬梅满头大汗地赔不是,何书秀一脸油光,恨不得再长出几只手臂来。

陈林出现的时候何书秀的右眼皮跳了跳,何书秀是比较迷信的,这右眼皮跳他肯定要想坏处,他没把这坏处往陈林的身上想,是因为他将坏处落在先来的余主任那一桌上了。

陈林穿着一条破牛仔裤,大T恤衫,中等个,壮实,脸上留了黑乎乎的络腮胡,咋眼看是条汉子。他风风火火冲到一桌人跟前喊,“起立,寿星到。”那一桌子打扮行头和陈林都差不多,陈林的话刚落下,他们骂开了,“什么人啊,这时候才来,还是东家呢,赶快自罚三杯!”“喝什么三杯,我喝一瓶”,陈林豪气冲天地举起一支啤酒,对准喉咙,轻轻松松地将酒倒进去了,不是喝进去的。他把空瓶子扔到地上,冲着马冬梅喊,“妹崽,再上一件啤酒。”马冬梅乐颤颤地把一箱啤酒搬过去。

酒卖光了,马冬梅到石梅店里买了一件,和石梅一块提过来。石梅帮忙马冬梅上了几桌菜,趁机向何书秀讨要几串烧烤吃了才离开。

余副主任那一桌人前前后后走了,他把何书秀招过问多少钱,何书秀把记账单拿过来算了一下,是380元,他说,“380元,余主任我收个整数300元。”余主任说,“该多少就多少,不用打折,你们这种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你先把账记上,月底到我办公室一起把前两次的账结了。”何书秀几乎挤不出笑了,嘴上还得说,“行,好的,月底一起结。”

余主任拿支牙签剔着牙走了,看着那个瘦削怎么也吃不肥的背影,何书秀有点后悔自己把那些鸡扔了,那些鸡专留给这些人吃就对口了。

陈林这一桌人的胃口也出奇的好,马冬梅给他们上了一盘盘生料自己烤,何书秀这边还不停地被催促着上菜。何书秀看他们把酒当水喝,看得自己的肚子发涨。一两个人被尿弊得慌,鬼鬼祟祟拐到旁边墙角阴暗处解决问题,解决完马上又奔回来继续战斗。终于有一阵子看他们缓下来,菜不上了,几颗脑袋凑一块诡诡秘秘地说话,然后是一阵又一阵的狂笑。那个寿星公还偷看何书秀,看着看着又扑地一笑。何书秀当他是发酒疯,暗暗算了一下,这一桌连酒水大概有个四五百块钱收入,算是大生意了。

何书秀弯腰从摊桌下拿了一把肉串,说是迟那是快,陈林一桌子人像被人在屁股上抽了一鞭,同时齐刷刷跳起来,然后,分七八个方向逃窜。何书秀直起腰看到突然奔散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五六秒钟后才醒过来,这几人是跑单了。他朝一个还看到背影的人追过去,追到一家超市门口,人窜入人流不知所终。

何书秀一路骂娘回来,马冬梅气得抹眼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用最乡土的恶语咒骂着。旁边的吃客得了更有味道的佐料,兴奋地联合声讨,齐谴世风日下,流氓遍地,一时间动静极大,有人甚至主张报警,有又人说,“这几百块钱的损失报什么警?省省力气吧,没人会搭理你。”石梅闻声也跑过来了,问明白情况后说,“刚才那一桌人有一个我认识,叫不上名字,但是我知道他在对面街靓仔洗车行洗车,我老板经常在那洗车。”

何书秀抓到一根稻草,看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