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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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何书秀差点起不了早,迷迷糊糊骑上摩托车赶往五里亭采买,一边走一边想怎么这么困,嗓子这么疼,脑袋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昨天和陈林马冬梅喝了一晚,三个人一边喝一边在江边吼呢。何书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竟然和陈林他们一道疯,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呢。

晚上,何书秀的烧烤摊上来了一男一女,几乎每样烧烤都要,每样只来一串,要何书秀亲自烤。看他们吃的精细样子,像是老食客。

女的问何书秀羊肉里加了什么香料,吃起来香味很独特。何书秀说是灵香草。女的说,“你这么老实,不怕手艺被人偷了去?”

何书秀说,“这有什么可怕的,大家都知道烤羊肉要用孜然,可各家烤出来的味道还是不一样。为了把这灵香草的香味控制在最好的香度,我每天调的是不同的汁水,说实话,目前这味道我还不是很满意。”

女人抽空对男的使了一个眼色。男的递上一张名片给何书秀说,“我叫葛冬,她叫李兰英,我老婆。中山路延长线新建的铺面有四家是我们的,每家一百平方,另外三家我们都找好了师傅,有卖甜品的,有卖米粉的,有卖水果捞的,就剩一间了,我们想做烧烤,招你入伙,房租水电人工不用你掏,你出手艺自己采买做大师傅,收入大家六四分成,你拿四成,你看怎么样?”

何书秀飞快地心算了一遍,一百平方的店在中山路上月租大概八千,对方出人工出水电,花费有过万了。他这边出材料本,风险不大,毛利润一个月保守也有三四万吧,按分成怎么说也比眼下的收入高多了。再说他把街道办的余副主任得罪了,虽然近日无事,难保长远啊,心一直悬着呢。可他不能马上答应下来,再怎么乐意也不能马上答应,是个人都会迂回一番。他说,“我回家跟老婆商量一下,我孩子小,还要照顾家里。”这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葛冬和李兰英说可以理解,等他的回话。

两人一走何书秀的乐就压不住了,心情全不在烤肉上,他认定是昨晚上在江上那么一吼,吼出结果来了,让他祖宗听到,出来保佑他了。第二天稍晚他跑中山路延长线考察去了。

中山路长期以来生意红火,开发商动了脑筋,把这夜市一条街继续往里推进,把小巷两边的房子拆了,拓宽马路,建了近三十间门面,虽说门面是新起的,位置稍微偏点,但生意看起来还不错,兴许客人也有个喜新厌旧的心理。他果然找到一家铺面门是关的,没开张做生意,何书秀左右看看,确定只有这一间了,心扑愣愣跳,他突然担心葛冬他们另找了人,立即拔了电话过去,“我是何书秀,我老婆同意我和你们合作了,我们是不是要先签合同?”对方说,“这是一定的。”

合同先签了半年,葛冬说如果生意好,何书秀以后可以拿到更多。

何书秀带着马冬梅入伙新店。葛冬给安排了三个人手,其中一个叫李兴国,专管收银和早上开车随何书秀去采买。何书秀见他姓李,又被委以收银的重任,怀疑是老板娘李兰英的亲戚,这可以理解,人家出了场地出了人,再不管账那就是傻逼了。剩下两个一个叫阿龙,一个是阿颂姑娘。葛冬说,“小何,你尽管用他们三人,教会他们你自己就少受累,如果他们不醒水,告诉我,我马上换人。”三人齐刷刷地叫,“何师傅好!”何书秀看他们应该都是醒水的人,至少比马冬梅要醒水一倍。

以前没有正式的门面,何书秀的烧烤摊子没取名,现在他以大厨的身份为这家新店取了名,叫“七公烧烤”,这是平时看武侠小说得来的灵感。

开张那天晚上炮放得热闹,陈林找了三四个老乡,穿上自己侗民族服装,人人嘴边横着一支笛,吹笛子助兴,倒也新鲜得很。陈林可能是看那场乐器演奏会得了灵感,一边吹还一边蹦达,摆造型,还像那么回事,何书秀笑得嘴都歪了。人流往这边涌来,一曲吹完大家鼓掌,要求再来。陈林借势发表演说,“七公烧烤今天开张,谢谢大家捧场。这七公烧烤和我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一样,都是原汁原味绿色的,保证健康又好吃。洪七公最爱吃什么呀?最爱吃鸡。我们的招牌烧烤是鸡皮葱肉串烧,每天限量供应,先来的先得……”

这一煽动很有力,“剪彩”仪式还在进行中,不少人已经坐下来嚷嚷着要吃绿色烧烤,吃鸡皮葱肉串烧了。

葛冬跟何书秀说,“你这朋友很会说话,他是干什么的,可不可以让他来帮你?”

何书秀说,“他呀,我请不动,听他吹笛子你就知道了,他爱自在。”

客人越来越多,陈林帮着招呼,何书秀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这里的房东看上你了,想让你留下来。”

陈林笑嘻嘻地说,“这种工作我做不来,下个月就是八月十五了,我等着炒月饼票,每年这一笔赚得好。”

何书秀说,“看来你是专等发横财。”

何书秀把“七公烧烤”看作自己的店,全身心投入。早上四点半带李兴国去五里亭采买,现在采买的量比过去大多了,他把熟悉的菜贩子介绍给李兴国,教他选配各种小菜。买完菜,李兴国开着小柳微把菜运回店里,他还可以回家睡上一个回笼觉,过了中午再到店里去指导大家熬汁拌料。他对马冬梅阿颂几个一视同仁,该教的教,该骂的骂。阿颂是个勤学好问的姑娘,不清楚的地方一定要问明白,还拿了一个本子作纪录。像烤肉,她会问为什么有的肉要腌制了再烤,有的直接烧,有什么窍门在里头?何书秀不藏私,小姑娘愿意学,他教得更起劲。他还夸阿颂熬的烤肚汁比他好,他以前不敢放太多糖料,可多下些糖料口味是要好些。

马冬梅听表哥经常夸阿颂,心头泛酸。“哥,你不应该把自己的东西全教给外人呢,我是你妹,你要教也只应该教我一个人。”

何书秀说,“好吧,说说看,你想学什么,有什么不会的?”马冬梅仰头朝天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何书秀说,“你想学什么,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教你呢?”

马冬梅噘着嘴说,“你不要把秘方告诉外人就行了。”

何书秀说,“我没有秘方,有的只是经验,秘方可以被偷走,经验谁也偷不走。”

连何书秀自己都不相信,一个月下来“七公烧烤”收入达到六万多,生意做得顺风顺水,除去成本,他拿了近一万五的分成,是他路边摊差不多半年的收入呢。他给月嫂打了一个红包,马冬梅打了一个红包,剩下的钱存进存折,把存折交给丽敏。“老婆,这样干下去,我们很快可以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了。”丽敏捧着存折,“我怎么觉着这好事来得太容易了呢,像做梦一样。”何书秀口气豪迈,“不容易,谁说容易呢?你老公也是起早贪黑,靠手艺吃饭呢。”

陈林经常带人到“七公烧烤”吃宵夜,帮衬生意,有时也顺带向食客们推销他的各种票,话剧、舞剧、演唱会、水果票、牛奶票等等。临近八月十五他过来更勤快些,主要为了向食客们推销月饼票。早些时候陈林和何书秀说好了,八月十五晚上,他光棍一个,何书秀要陪他喝酒。

八月十五是好生意的日子,出来赏月吃夜宵的人多。何书秀在家匆匆吃了个团圆饭就到店里来了。

有不少客人在吃饭,阿龙热火朝天地炒菜,李兴国招呼着。“七公烧烤”原先只针对来吃夜宵的客人,后来葛冬说晚饭的生意也做。阿龙以前在餐馆干过,会炒不少特色菜,渐渐这晚饭的生意做起来了,下午六点开始有生意,不像往常一般得到八点以后才陆续有客人。葛冬的眼光蛮准,阿龙的炒菜手艺也确实不错,晚饭这一时段的客人越来越多。

和李兴国打了招呼,何书秀直接进了厨房里间。今天的菜料备得比往日多一倍,厨房里间案台上的菜码得老高,马冬梅阿颂站在台边用竹签串串。何书秀用手指醮一醮熬好的海鲜汁水放进嘴里,觉得咸了,让阿颂再加二两蚝油半两糖熬一熬,阿颂应了声,手脚麻利地往汁水里加料,重新开火煮。

“大家快来尝尝,明园酒店的月饼,双黄莲蓉。”一听这声音何书秀就知道陈林到了。他看出门外,陈林拎着两盒月饼放到一张空桌上,兴冲冲地打开,还招呼旁边的客人过来分享。

李兴国首先过来拿了一只,一口咬下去半边不见了,嘴里含混地嚷嚷,“好甜,好甜。”

马冬梅和阿颂伸长了脖子,很向往地看着外头。何书秀说,“先休息一下,去吃个月饼吧,大过节的。”

马冬梅和阿颂得令洗净手欢快地跑出去。马冬梅拍拍陈林的肩膀说,“有没有伍仁叉烧?我最爱吃伍仁叉烧了。”陈林打开另一盒月饼说,“知道你嘴刁,特地准备了一盒。”马冬梅哇塞欢呼,拾起月饼大口咬。

阿颂瞥一眼马冬梅,捏腔捏调地说,“陈林哥哥,我喜欢吃果馅的有没有?”

陈林说,“这就没有准备了。”

阿颂说,“哇,你这不是偏心吗?冬梅喜欢吃的有,我喜欢吃的没有。”

陈林说,“你应该让李兴国给你准备,不然,你的手不白白让他整天摸了。”

阿颂脸红了,呸了陈林一口,“胡说八道。”

陈林说,“我这人从来不胡说,我来几趟就看见几趟,摸就摸了,李兴国每次总装做帮你洗菜。”

阿颂撵着陈林要捶。

何书秀等外面热闹完了,才出来问陈林,“吃了晚饭没有?”陈林说,“哪里顾得上吃,刚把手里头的月饼票全部兜出去。”

何书秀招呼阿龙炒菜,大声说,“等会大家一起坐吃个团圆饭,今晚要忙了。”

陈林说,“多炒几个好菜,今晚我请客。”

何书秀说,“发财了?”

陈林说,“月饼票卖得不错,家里的那幢木楼可以封顶了,等房子盖好,我立马回去,开始种灵芝种兰花。”

何书秀说,“听说种兰花也赚大钱的呢。”

陈林说,“我种兰花是种给自己看的,不卖。我们那山里的兰花很多,这些年被人挖出去卖了不少。我种兰花比一般人得法,别人养不活的送我手里我都能救活,兰花跟我有缘啊。我打算把房后的地圈起来专门种兰花,你们想想,一园子的兰花,青山绿水,住这样的地方能活一百岁。”

马冬梅说,“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吗?”

陈林说,“不信,你跟我回去看看。”

阿颂说,“马冬梅,你干脆嫁给陈林算了,和他一起种兰花种灵芝,做个农庄的老板娘也风光得很。”

马冬梅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李兴国哪里去了?”

陈林笑了说,“冬梅是要嫁个城里人的,眼界高着呢。”

马冬梅脸红了,“你们嚼舌头吧,我去干活了。”

陈林转向阿颂,嬉皮笑脸地说,“冬梅不愿意,要不你嫁给我吧?”

“做梦吧你,在山沟沟里起房子种花种草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在城里起。”阿颂说。

陈林说,“好,好,好,你们都是城里人的太太,我看一个个身上坏毛病一大堆,要嫁我还要考虑呢。”

何书秀说,“陈林,你别老臭人家了,我看你的毛病最多,今天月饼票卖完了,明天准备卖什么票?”

陈林呵呵笑,“我准备帮人排队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