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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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众把一二楼重新刷了一遍,给原先的租户打了电话,说维修好了,可以搬回来了。有的租户很高兴,比如说杨桂兰和吴霞,说马上搬回去,外面的房租把工资全吃了。有的住定了,懒得再挪窝了。

杨桂兰和两个妹仔搬回来那天王众去帮忙运东西,车子开到楼下,他打开后车盖取行李时,不经意抬头看到施诗站在阳台上,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杨桂兰几个都拿着小件的行李跑进屋里去了,心稍定了。施诗张大嘴,喊了一句,王众一看就明白了,施诗是说,饭做好了。王众笑着动动嘴,施诗也看明白了,王众说的是,马上就好。

即便是回到家里,王众和施诗说话也是要面对面的,是看着说的,实在看不明白就写纸上,然后多看多练,下次就不会看不出来了。施诗鬼主意多,经常弄些古怪偏僻的词出来,让王众看不出她说的是什么,看不出脑袋上要吃栗子。

互相看着说话那情形很温馨,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下来听他们说,他们用得更多的是眼睛不是嘴。

一楼很快也搬来几个男的,他们在楼下的空地洗衣服,高声和楼上的王众说话。施诗坐在阳台上,稍靠里的位置,王众坐靠外头,挡住施诗,他们俩也一直在说话。王众有时跟楼下人嚷一句,跟施诗说一句,他们听得见外面的一切,没有人听见他们说的话。

王众不在家的时候,施诗看看电视,听听歌,也开始拾掇房里的东西,地板拖一拖,天花板上的蛛网扫一扫,泡在盆里的衣服洗一洗。王众的房间不上锁,经常敞着门。施诗收拾着就收拾进去了。

那次装空调施诗在王众房里呆过一会,她当时感觉房里有女人住过,心里一直存着个想法。抵挡不了好奇心,施诗打开衣橱,有一扇门里全是女人的衣物,这大概就是她身上换洗衣服的来源了,想来这个女人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这女人长什么模样呢?施诗想王众一定留了女人的照片,她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翻出烟盒、发票、信签、半支唇膏、小圆镜子……还有一张信纸,信纸不是孤零零的,被一支紫色的发卡夹着。

施诗看完信发了好一会呆,从信末落款的日期看,这个女人前脚离去,她后脚就踏进了这个家。信虽然短,但足以让施诗勾画出一个故事来了,就这样一个女人,王众还想着她?如果不是,屋里东西怎么还维持原样?施诗替王众十二分的不值。她挽起衣袖,将衣橱里女人的衣服,床底下女人的鞋子,抽屉里女人剩下的小零碎,凡是屋里属于女人用的东西通通扔到地上,包括**靠里的那只枕头她也扔了。

地上堆了一大堆东西,施诗找了三只编织袋才把这些东西装完,累得一身臭汗,她闻闻身上的衣服确实不对味了,这一闻提醒她,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个女人的衣服呢,乖乖的不得了,这才是最严重的。每天王众看着她,还不等于看着那个女人?施诗赶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可她穿什么呢?这难不倒她,眼睛一转她有主意了,她从王众的衣服里挑了稍小的T恤和大短裤穿上,照照镜子,除了裤头松垮没有什么不适合。

屋里这么一整理,看上去干净清爽多了。施诗转了一圈,怎么说呢?她有了一种主人翁的感觉。

王众回来看到客厅里躺着三只编织袋大吃一惊,回到自己屋里再一看,东西少了一半。他气汹汹满屋找施诗,刚洗完澡的施诗水灵灵的正等着他表扬呢。

王众把施诗揪到自己房间,谁让你弄成这样的!

这样有什么不好,该扔的扔,留着也没用。

看施诗满不在乎的样子王众的气更足了,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拿出来给我放回那里去!

我不放,傻子才放。

好,你厉害,你不放我自己动手行了吧。王众动手翻那些袋子。

施诗一看急了,整个人跳上王众动的那只袋子,在上面蹦跳,乱踩乱跺。

王众用力拉扯施诗,施诗站不稳,一个跟头翻下地,额头磕得咚的一声。王众吓了一跳,上前扶起施诗,施诗不乐意了,甩开王众的手,你有没有长脑袋呀,难道你没有看出那个朱宝兰根本不爱你,不爱就不爱了,还故意留下满屋子的东西,什么意思?是想让你整天想着她呀!这种自私的女人也只有你才放不下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从今天开始将她扫地出门!

别看两人吵得激烈,进行的却是一场无声的战斗,他们用的是施诗提倡的唇语战斗着。为了让王众听明白自己的话,施诗重复了好几遍,关键的地方还不得不放出声来。王众每一个字都看明白了,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扛起编织袋拿到阳台上,一只只往下扔,扔完了回头看看施诗说,将她扫地出门了!

施诗揉着额头笑了。

这个时候,施诗是有很多机会逃跑的。王众回家不再像过去那样从里面上一只大铁锁。那些弹簧锁,施诗轻轻松松可以打开走出去。

施诗甚至走出去过一次。那天王众睡下了,过了半夜施诗仍然睡不着。她悄悄起身打开门,轻手轻脚下了楼梯。她每天在楼上早将楼下的一砖一草看熟悉了,就是没有脚踏实地地走过一回,现在她踏足在上面了。她先绕小楼走了一圈,抬头看看她住的房间和王众住的房间,两扇窗户敝开着,她似乎能闻到王众温热的气息从那窗里飘出来。

菜地的泥巴很柔软,施诗走进地里,像王众平时做的,拔了几棵杂草,将一棵歪倒的瓜架子扶正了。西红柿结了一颗颗饱满的果实,她摘下一只放进口里,酸甜酸甜。借着淡黄的月光,她看到远处的一片绿化带,那绿化带遮住的一定是公路了。她现在可以走,王众睡得很熟,她可以走到公路上,拦下一辆车或是拦下一个人,她马上可以自由了。

离开的念头在施诗心中稍纵即逝,比流星飞得还快,在雾水渐浓的时候,她回到房里。王众的房门是敞开着的,施诗悄莫声息地走进去,站在王众的床前,默默注视这个安静入睡的男人。突然,**的人跃起,一把把她捞到怀里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知道我出去为什么不拦我?

想过起来追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忍心,想你如果想走就让你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没有什么地方比你这更好。

两个人热烈地抱在一起。雾气缓缓从窗户进来,将轻薄的水汽铺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