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晚1982·我的路

九 艾晚差點兒煮出一鍋水仙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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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底置辦年貨,從來都是青陽人家的一件大事情。盡管餐桌上的每樣東西都要憑著票證買,可是架不住大家平常都省著摳著,攢下票證留到過年才花用,年節下的采購人群一下子就成了八月半的錢塘江潮,你看著潮水鋪天蓋地往上湧,你隻能水漲船高地跟著走。豬肉、帶魚、粉絲、豆腐、糖、米店、饅頭店……每一個隊伍都排出去幾百米遠。生怕排得太後買不著,很多人淩晨三點鍾就起身,寒風裏凍得鼻子吸溜吸溜,臉和手都沒了知覺,腳指頭疼得像刀子割,弄不好還得為排隊的秩序打架,為豬肉的肥瘦、帶魚的大小罵個天翻地覆。

在艾家,爸爸媽媽的單位裏都還沒放假,艾晚年紀小,艾好是指靠不得的人,排隊買年貨的任務自然要落到艾早頭上。可是艾早有艾早的福氣,胡媽舍不得艾早吃苦,提前半個月就過來了,從媽媽手裏要去了全部的副食品票,分配給了她家的大虎二虎三虎,責成他們各負其責,等全部買到手之後,由她將年貨匯總,該洗的洗了,該泡的泡了,該磨的磨了,再大筐小筐地送進艾家廚房。

年年如此,成了胡媽的習慣。媽媽勸說她:“艾早過年十八了,要讓她吃點兒苦,曆練曆練。”胡媽打著哈哈:“有她吃苦的日子呢!等她嫁了人,有了婆家,她不做也要做。”

胡媽這麽說了,媽媽就一點兒辦法沒有了。

今年胡媽運氣好,排隊買到了一隻大豬頭。年三十清早,她吭哧吭哧把豬頭拎過來之後,怕艾家的人不會收拾這東西,就手在廚房裏擺開了戰場:挽袖子燒開水,燙豬毛,用尖刀把豬的耳朵、眼窩、鼻孔、脖頸兒一些地方刮得幹幹淨淨。她的眼睛已經有些老花,為修理豬頭,特地戴上了一副玳瑁色塑料邊框的老花鏡。加上她的麵孔扁平,鼻子肥滿,嘴角處堆滿皺紋,用力刮豬毛時,嘴角撮起來幫忙用力,上嘴唇和鼻孔間的距離驟然縮短,艾晚在旁邊怎麽看怎麽覺得她像一隻表情古怪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