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到了,冬天温暖了几分。帐篷里的日子热气腾腾,时间骑上一匹快马,朝前面飞奔。
藏历新年很快盼来了。
新年第一天,阿珍如愿得到了礼物——那枚银坠子。遗憾的是,那天白青肚子里的马驹没有降生。全家人的新年礼物就这样落空了。段老倌把马驹降生的日子算错了,他总是马马虎虎。龙雀找出日历重新计算,再过三周才是白青生育的日子,也就是说阿珍还有可能看到白青生下马驹。龙雀牵白青散步,祈求白青设法让妈妈看到马驹。白青摆摆头,没有答应龙雀的请求。
碗里浸泡的青稞种已经发出一簇青苗,这预兆着秋天丰收。阿珍住不下去了,急着赶回坝子准备春耕,不能再拖延时间了。白青却还没有生育的迹象。白青打定主意要考验阿珍的耐力。就这样,阿珍的忍耐到了极限。
阿珍必须回家了。青稞播种前要做长时间的准备,来年的收成才是最重要的。
阿珍回家前,还要调解好段老倌的心情。
段老倌唉声叹气,还在为花背的去向忧心忡忡。阿珍嘱咐段老倌放下花背,让这匹“老”马从心里走过去。段老倌摇摇头,他做不到。一想到花背孤单地在甸子上游**,他就难过。他总是忍不住这样想——花背现在没有主人、没有马厩、也没有自己的马群。花背就是一团枯枝败叶,在荒草丛生的甸子上飘摇。其实加入农布的马群也是好的。“老”马的心思让人心疼,它觉得自己多余了,宁可流浪也不肯回到主人身边。当初送它去善宝寺,肯定是伤害它的自尊心了。龙雀也在愧疚中度日。花背的遭遇他也有一定责任,可是又不知负担怎样的责任。或许,他喜欢白青救下白青,这本身就在伤害花背吧。
阿珍跟龙雀说,“快点劝劝你爸,他这个状态不好,会生病的。”
龙雀便一本正经地坐在爸爸面前,把烟头夺下来掐灭,要推心置腹地跟他谈谈心。
段老倌盯着儿子说:“别费劲了,我和花背的感情你知道,花背到处流浪,我的心情好不了。”
龙雀才不管爸爸怎么想,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龙雀的大意是,你不是马怎么知道马高兴不高兴呢,说不定回到甸子更合一匹马的心意,比老死在寺庙还好。跟老牛老羊在一起肯定能开心吗?甸子才是马的家……
龙雀滔滔不绝,进行了一次有力量的演讲。这真是一个意外。
“甸子才是老马的归宿……儿子的书没白念!”段老倌的心情开朗起来。
“这不是书里的话,是我自己发明的。”龙雀解释说。
阿珍回家时,带走了龙雀写的作业。作业是龙雀主动交给阿吉老师的,他需要老师批上分数。龙雀还给扎西捎了一封长信,足足有五百个字,大多是教扎西摔跤的,学会这些招式就不会再输给那些家伙了。他还写了跟白青的事情,白青还不能参加赛马会,他俩正一起穿越高原,白青每天陪他看雪山。龙雀的表达能力很一般,写的非常费劲,足足写了三天。摔跤的招式写到纸上实在是太难了,比写作文还要难上一百倍,龙雀不得不画上几个图。阿珍很吃惊,写信比马生驹还难啊。
阿珍登上一辆长途客车时心情舒畅,她在家等父子俩回来。时间不会太久,白青生下马驹,体力恢复就能拉着蜂箱回坝子了。春天一来,他们准能在家乡的甸子出现。
再见时白马身边多了一个马驹。肯定是一匹漂亮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