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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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本來有應酬,但是朵焉要回來,於是去了機場。機場離市區很遠,又在修路,我需要提前兩個小時出發。飛機從西安到蘭州不過四十分鍾,所以朵焉尚未出發的時候,我已經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了。本來朵焉可以坐從機場到市裏的大巴,但是朵焉不願意。她會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或者她會說:你是不是在和女演員上床?我當然是愛她的,我也沒有和女演員上床;我隻是在拍片,或者在開會,在參加別的活動;像尚果果那樣的女人隻是生活中的意外。但是朵焉那樣說了之後,她就會相信自己的說法是對的。如果我不去機場接她,那麽我一定就是她想象的那個樣子。然後她會覺得沮喪,會心神不定,她會跟機場看見的每一個人發脾氣,會扔東西,不管是什麽東西都會扔,有一次她甚至扔掉了她的錢包。然後她開始從機場往市區步行。路上有一些車子停下來,車裏的人請她搭上他們的車。但是朵焉不說話,一直就那樣往前走。到後來一隻高跟鞋的鞋跟掉了,她就把那隻鞋子扔掉,提著另外一隻鞋子在路上走。她順著緊急停車帶走路,身邊是呼嘯而去的汽車。朵焉走了差不多十公裏的時候,我開著車子在路上找到了她。見到我之後,她立刻就高興起來。她說,一個人光腳走在路上,其實感覺很好,就像是自己把自己放逐的那種感覺。然後她說,因為我接了她,所以我讓她幹什麽她都願意。她坐在我旁邊,溫順柔弱得像一隻小綿羊。快到市區的時候,我看見她睡著了。她的嘴唇是微笑的樣子,嘴角還有一股涎水流下來。朵焉已經三十歲了。可是那時候,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孩子。

所以我一定要去接朵焉。好像我也已經習慣於這樣。我不覺得這是一種負擔。相反,我其實還覺得愉快。隻要我在蘭州,騰一點兒時間去機場沒有問題。在去往機場的路上,我可以想一想其他的一些問題,聽聽音樂,或者在路上搭一個去機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