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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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朵焉在地方选拔赛出线之后,就不断有演艺公司的电话打进来。有一些演艺公司则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很佩服这些猎头公司的能力。这些人简直是无孔不入。几乎就像是在我们身体的某个部位安放了摄像头。有时候让你觉得无处逃遁。电话里无非是讨价还价。只要你有足够的钞票,你完全可以成为娱乐界的一颗星。反过来,你若是不接受这样的规则,即使你有天籁之音,有绝世之才,也不会有出头时机。所有的比赛环节和结果都可以操纵。北京的音乐老师也说,虽然朵焉的天分不错,但要想在大赛中获胜,还得在前期多下功夫。要找的人很多:评委,制片,节目主持人,甚至摄像和音响师,还要有自己的亲友团等等;你可以自己去找,也可以通过演艺公司。作为朵焉的老师,她可以给五个左右的评委打招呼,但剩下的二十多个评委就得你们自己去公关了。

复杂的程序和规则,以及涉及到的庞杂的人事,光是听起来就令人头痛。娱乐江湖,黑幕重重,若是陷身其中,无论何等神勇,恐怕也难以突围。我就和朵焉商量怎么办。我得知道她的态度。她现在喜欢唱歌,但是她的兴趣能够持续多久呢?或者说,当她某一天成为一个娱乐界的歌手,她是否喜欢这样的生活呢?

我说,要不努力一下?

嗯。朵焉说。她正在房间里试穿一件内衣。她看镜子。两只手从下面托着她的**。她怀疑内衣让她的**变小了。

你得好好说话,我说,我在跟你商量正事。

嗯。她说。她走到我跟前,让我看她的**。她说,是不是变小了?

我看不出来是变大了还是变小了。但我若是说变小了,她一定会沮丧。我就说,没有变小,很漂亮。

朵焉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很显然,她认为**的问题比唱歌重要,而我的赞美又比**实际的大小重要。然后她才把心思转到唱歌上面。她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听你的。

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妨努力一把。于是通过导演师兄的关系,与歌手大赛的主持人取得联系,正好他当天晚上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我们赶到鸟巢附近的一家茶馆恭候。主持人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因为此前还有数场聚会。他戴墨镜,着便服,身旁跟着一位体形魁梧的年轻男子。我们互相介绍寒暄。落座之后,他才取下眼镜。当然是娱乐界非常出名又很眼熟的一张脸。他很会说话。他说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他非常之忙,无数的应酬和活动,就眼下而言,他约定的活动已经排到了半年之后。他之所以赶来和我见面,倒不全是我导演师兄的面子;导演师兄虽然是娱乐界大腕儿,但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因为在他推掉的应酬里,有些人的来头比师兄还要大得多。他是因为我才来的。他非常敬重国内的某几位独立导演。而我正好是其中之一。他还盛赞我的电影《自杀》是国内最具艺术品格的作品。他做了主持人,但他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像我这样的电影导演。接着他转入正题,问了朵焉的情况,还要求朵焉当场唱几句。朵焉有些心不在焉,勉为其难唱了一节。主持人称赞朵焉的声音独特迷人。接着他强调说,央视的歌手大赛历来坚持公平公正原则,注重从民间发掘优秀的歌手;不过比赛之时,也有很多其他因素的干扰,有时候就很难保证优秀的歌手脱颖而出。作为主持人,他一定会秉持公义。

老实讲,听他说话令人愉快。你明明知道他说出的话都很冠冕,但仍然会觉得动听。作为著名的主持人,他一定见过无数常人难以见到的场景,因此修炼到如此滴水不漏又铿锵悦耳的境界。而且你必须得承认,他带来了某种强烈的气场。你会觉得在很多时候,他可以凌驾于很多明星之上。或许事实正是如此。

他说得多,我说得少。我谨慎地表达赞美和亲近。我要是说得多了,会让自己感觉到言语里的阿谀和肉麻。

一个小时之后,主持人跟我们告别。他还得去参加另一场聚会。他起身之际,我塞给他一张银行卡。他坚辞,我坚持。如此反复多次,他才勉强接受。之后我们握手,道别。

朵焉说,他好跋扈。

娱乐规则的产物,我说,这不惊奇。

跋扈里又透着虚伪。

他天天跟各种各样的人物打交道,虚伪是必须的。

我不喜欢。朵焉说,我讨厌这些人。

你只要唱歌就得跟这些人打交道。

好吧,朵焉说,比赛结束了我就不要见这些人了。

不见可以,我说,问题是你那时候干吗呢?

朵焉这时候贴到我身上,用极其肉麻的声音跟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干,跟你在一起就行。

早晨接到一个电话。半小时之后,有人来到宾馆房间。正是昨晚和主持人同行的那位彪悍青年。他送来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份本次歌手大赛的评委名单,包括每个人的名字、头衔、电话和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