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一散,何东阳回到办公室,看见刘海滨已经等在门口了。何东阳看着刘海滨,心想,常委会才刚结束,这家伙就急着来打听自己的任职情况,于是笑着说:“这么着急?”
常委会上除了新鲜出炉的推荐名单,还讨论了一个人的任职事宜。刘海滨正式被任命为市公安局局长。刘海滨可能着急的是案子,也可能是自己的位子。何东阳这样说其实也是一语双关。
刘海滨自从取得了何东阳的信任后,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样能多破案子,快破案子,来报答何东阳的信任。尤其是曹天举案子发生后,他彻夜不眠,下了很大功夫仍没有大的突破。最后只有寄希望于曹天举时,不料曹天举却在医院被人直接灭口了。何东阳虽然没有直接批评,但他能感觉到何东阳对他工作并不满意。在案件没有任何进展时,局党委书记王斌强力主将专案组撤了。“专项行动”开始后,刘海滨只好将仅有的警力兵分两路。一路搞“专项行动”,另一路主攻曹天举案子。总算有了点眉目。他早就等不到何东阳回来了。今天一上班他就准备过来汇报,没想何东阳要开会。他只好回单位,一听说常委会快结束了,就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刘海滨确实很着急,但着急的却不是自己的任职问题,而是曹天举的案子。前些日子在对他进行考察时,他知道是何东阳从中起了作用。否则,他这个跟了曾安民副局长半辈子的刑侦科长,想当一把手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凡是走上这条路的人,没有一个不想走上这个岗位的。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突然觉得能做好一个警察的本职,才是最最重要的。
刘海滨坐定后,马上说:“我是有点急,昨天晚上从东北反馈的信息是,根本就没有西北煤业开发集团有限公司这么个单位。”
“什么?那就是说,曹天举是被人骗了?”何东阳神情阴郁地问道。
“有这个可能。”刘海滨说。
“那意思就是,运达集团6000万资金,现在还不清楚去向?”
“是的。”刘海滨继续道,“不过,我们从抗交取暖费的那几个小混混口里查出了刺杀曹天举的犯罪嫌疑人现在躲到了广州,他们最近这段时间还互相联系过。我们派到东北的干警昨天就赶到了广州,昨晚已经逮住了。经过连夜突审,初步得知,他们的幕后指使者是西州的黑社会老大范三。这个范三是西州最大的夜总会“春江花月夜”的老板,他是西州优秀民营企业家,还是人大代表。我怕是夜长梦多,才着急来给市长汇报。赶紧得采取措施,如果他听到风声后溜了,事情就麻烦了。”
何东阳马上起身,问:“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刘海滨打开包,要从包里拿材料。何东阳说:“不用拿了。走,我们去市委。”
高天俊一听刘海滨的汇报,眼睛睁得老大,眉毛都拧到一块儿了,半天没说话。缓了缓,果断地说:“执行吧!人大那边的手续马上办。”
从市委出来,何东阳说:“一定要周密布署,一举捕获,以防狗急跳墙。”
刘海滨说声:“是!”
何东阳又说:“你的事,刚刚常委会过了,就等下文了!”
“谢谢市长关爱!我将全力以赴维护好西州的安定!”刘海滨站了立正姿势,给何东阳敬了礼。何东阳拿出一只U盘,交给刘海滨说:“这里面有段录音,你回去听听。对吉源县看守所所长闫长荣展开秘密调查,看看他与白嘉元的死到底是什么关系?”
刘海滨怔了一下,说:“这案子可能有问题。”然后又敬了一个礼走了。
何东阳坐下来,就又想起巴尔克这个人。这个人除了自己特殊的民族外,似乎并不有什么大的建树,却位在推荐名单之列。这是高天俊在谢明光与自己之间又搞了一次平衡。高天俊是把宋银河推荐算在了自己头上。在刘海滨的任职问题上,谢明光明显是不乐意。但因之前巴尔克的推荐上,何东阳虽然也是心有不满,但硬是没发表任何反对意见。这会儿也不好明着出来反对刘海滨。算是通过了。
只是在推荐正厅级人选上,高天俊采用的是无记名投票。他最终还是把这一票投给了谢明光。他觉得谢明光离开后,罗永辉可以补上去。罗永辉再拧巴,也比谢明光的刺头少很多。最终的计票结果也没出意外,是谢明光。罗永辉看了何东阳一眼,失落地把头低了低。何东阳想瞅机会再找罗永辉谈谈。官场上,人与人的关系的确是很微妙。三天前还是你死我活,心与心如隔荒原,说不定三天后,因为某个局面的变换不经意间成了盟友。好与坏,顺与逆,都是会随时转化,相互融合的。罗永辉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曾经的罗永辉与谢明光趴在一个战壕里对付何东阳,随着时局的变化,罗永辉明显是在往何东阳这边靠。都是为了往前冲,这里没有对与错的说法。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何东阳大声道:“请进!”
进来的是宋银河,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个头比宋银河还高一头,四四方方的脸庞,看起来很帅气。但看到桌子后面的何东阳后,脸上多少还是露出一丝怯意。
“何市长,我给你送人来了。”宋银河笑着,“这位就是我前面给你汇报过的小张,叫张轩宇。”
何东阳哦了一声,说:“坐坐坐!”
何东阳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笑笑,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觉得小伙子还算灵光,就对宋银河说:“宋秘书长,就先交给小丁,先适应一下新环境。”丁雨泽已经从套间出来,笑着跟张轩宇打过招呼。人是丁雨泽瞅的,自然早就熟悉,然后才交给宋银河履行相关手续。
何东阳看着丁雨泽说:“丁主任,听说宋秘书长把副主任办公室都给你安排好了?”
丁雨泽看着宋银河笑笑,没答话。
“办公室先空着,等你把小张带出来,才准你独处一室,否则,你别想。”何东阳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
“请市长放一百个心。小张上的是名牌大学,毕业后又在吉源县政府干了两年,底子厚实着呢!我敢拍胸膛,保证三个月出师。”丁雨泽也笑着说。
“请市长,秘书长,丁主任放心,我会尽快适应,决不辜负领导对我的厚望。”张轩宇适时做了表态发言。
何东阳看着丁雨泽,笑道:“那就带去吧!”何东阳相信丁雨泽的眼光,他选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再说了,张轩宇是从吉源县政府办选调来的,安红英也不会把人渣送过来给他当秘书。
看着张轩宇跟着丁雨泽进了套间。何东阳转过身,看着宋银河说:“老宋,人代会的各项工作都妥了吧?”
“全部都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宋银河说完笑笑。宋银河情绪高昂,只要两会一开,他就可以顺利跨上新一级台阶。这一辈子,也算是知足了。目前,他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会全力以赴支持好何东阳的工作。
何东阳笑笑,知道宋银河心里想什么,于是说:“老宋,还是上次会上讲的,一定要确保两会顺利召开。你下面眼线多,多留心,多观察,多跟下面人通气。发现不安定因素,要及早处理。坚决不能出现群访闹访事件,一定要把信访这块盯紧了。”
“是的。已经做了安排。我会随时注意动态的。”
何东阳又说:“另外,我想下周,我们到县里再走走,你完了安排一下。”
宋银河说:“好的。”
“还有,老宋,你的事,也就这样了。只是,我有个想法。两会后,政府这边你继续兼着,过上一阵子你再当你的专职副主席去,你看呢?”何东阳沉思了一会儿说。
“没问题,我全听市长安排。”宋银河一副惟命是从的神情。
“关键时候,你多操个心,老宋!”何东阳又一次叮嘱道。
宋银河走了。何东阳突然就又想起了韩菲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的脑子稍不留神,韩菲儿总是像幽灵一样在他眼前徘徊,怎么也驱赶不走。有时候韩菲儿一出现在脑海里,紧接着舒扬也会跳出来,折磨得何东阳特别烦。他给吴国顺打了电话,问舒扬的情况。吴国顺说,医院同意舒扬出院在家疗养。何东阳又开始犯难了。舒扬出院后到哪儿呢?宿舍肯定是不能去。万一不行就在吴国昌的宾馆里开间房子,先让舒扬暂时住着。何东阳刚一开口。吴国顺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晚上,你到鑫磊花园来视察一下吧!”何东阳感激地笑笑,只好同意。不同意又能怎样呢?他这个市长当得有时候真是叫个窝囊啊!竟然连给自己心仪的女人的去处都没有。然后又问吴国顺怎么回事时,吴国顺说市长来了就知道了。
何东阳再没追问下去。他相信吴国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而且不会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的。想到这些,何东阳还是想到了曾经一直不愿面对,谁也不愿意提起的问题——舒扬的将来。他们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处下去吧!他能给舒扬一个幸福的将来吗?他给不了舒扬一个尊严的名分,也给不了她做女人最起码的东西。他能给她的除了相对丰裕的物质以外,只剩那一点点可怜的所谓爱情了。
下班后,何东阳破天荒没有接待,就直奔鑫磊花园。鑫磊花园是福建商人在西州投资开发的高层建筑,离繁华闹市区远一些,但环境优美,很适合人居。年初开工奠基时,何东阳来过。没想到一年时间,这里已经是高楼林立。进去后,何东阳给吴国顺打了电话,才知道是20幢17层C户。何东阳让伍健回去,自己下车走了进去。电梯很快就把何东阳送到了17层。
门是开着的,何东阳悄悄地走了进去。何东阳纳闷地看着,房子装修一新,家具等一应俱全,刚进门的地方还放着一盆一米多高的“滴水观音”花,看起来特别温馨。舒扬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完全像个健康人,原先医院里胳膊上的绷带都全拆了。看见何东阳后,赶忙起身,走过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让我来?”何东阳笑道。
舒扬笑笑把头扭过去,看着正忙活的吴国顺和王丹说:“吴局,王丹,你们看看谁来了?”何东阳又问舒扬胳膊怎么样?舒扬笑着说基本好了,就是还不能负重。何东阳心疼地看着舒扬,想伸手去摸摸,可看吴国顺和王丹过来,就没敢伸出去。
吴国顺和王丹都跟何东阳打过招呼后,舒扬深情地看着何东阳说:“谢谢你!我本来和王丹商量好了还是回宿舍去住,可吴局说你已经把房子找好了,一定要让我搬这儿来。”说着看了吴国顺一眼,又看着何东阳。这时何东阳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吴国顺,吴国顺挤了挤眼。何东阳就全明白了。
何东阳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住宿舍多不方便啊!这儿比宿舍里要方便多。你就先安心住着,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王丹看着何东阳,小心翼翼地说:“何市长,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何东阳笑道:“哦,闹了半天,我一下班急匆匆赶过来,原来你们没打算留我吃饭啊?”
王丹红着脸,看看吴国顺和舒扬,又看看何东阳,急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市长可能来望一眼就要忙去,所以……你能留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又看着舒扬说:“你说呢?舒扬姐。”
舒扬也笑着说:“大市长能跟我们一起共进晚餐,真是难得啊!”
王丹说着进了厨房。舒扬也随后跟了进去。
何东阳看着吴国顺,生气道:“你搞什么鬼?这房子哪来的?”
吴国顺嘿嘿地笑着,说:“首长息怒!去省城时本来想给你汇报,可又怕你拒绝,所以我就来了个先斩后奏。房子是国昌的,算借舒扬暂住,暂住。”
何东阳感激地看着吴国顺,说:“替我谢谢国昌!”说完笑笑。吴国顺也跟着嘿嘿地笑着。
何东阳没想到王丹这丫头做饭还真有一把刷子。没多久就七碟子八碗地端了上来。味道还真是很家常。饭吃完时,王丹把何东阳拉到书房,神神秘秘地告诉了他一件事。何东阳听后,心不由得突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