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突然就冒出了一张照片,说是何东阳与一女领导勾搭成奸的证据。何东阳还没在意,看到后头,很多跟帖说那男的的确是何东阳,因为图片里的女人把头埋在何东阳怀里,所以看不见脸,只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体形。有人就说那女人看身端,像是副市长张筱燕。还有人说,图片可能是PS的,何市长不是那样的人……总之,相关话题层层相叠,没完没了。
何东阳这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那张图片。揣摩了大半天,倒是把何东阳吓了一跳。他突然就想起来了。那是夏天的时候,张筱燕请他到明珠风情园吃饭时,喝了点酒后,张筱燕因为提起家事而伤心起来了。何东阳前去安慰时,张筱燕就这样顺势扑进了何东阳怀里。照片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从照片上看,人很清楚,但周围的环境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忽地,何东阳就想起来了。当时,他拍着张筱燕的脊背,就是感觉一道亮光刷地闪过,他还以为是闪电,吃饭完出来,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压根就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何东阳轻叹一声,心道:好家伙!原来那天是有人在背后跟踪,偷拍了照片,狠啊!看来,在西州,自己永远是一只待捕的猎物,什么时候都逃不出猎人的目光。这个人又是谁呢?在西州,除了谢明光,他还会得罪谁呢?何东阳有些搞不明白。但从上次他与舒扬照片上网的事,可以推断,肯定与谢明光有关。从谢明光交谈的话里,何东阳也能感觉出,谢明光表面上是在为他担心,其实是在警告自己,如果不听劝告,谢明光将让何东阳继续喝苦丁茶。何东阳并没有服软,看来,谢明光是由轻到重,由浅到深,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接下来该是一颗什么样的炸弹,何东阳真的不知道。如果说先前网上的一些流言蜚语,何东阳除了片刻的气愤外,根本没有形成一点心理压力,那这张照片的出现,多少还是让他觉得心里多了那么一点点沉重。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名誉受到伤害,而是张筱燕也因为对手的打击而卷了进来,这很不公平。何东阳愣了一阵子,还是用手机给张筱燕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网上冒出一张疑似我和你的照片,对不起!让你也卷进了这场暗战!
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张筱燕回短信。何东阳估计张筱燕可能正在网上找那张图片。又过了一会儿,张筱燕的短信回过来了,说:“都怪我!给你添麻烦了!你怕了吗?”
何东阳沉吟半天,回道:“该来的都来了,怕也没用,只能沉着应战。”
张筱燕只回了两个字:愿陪你一起应战!
何东阳坐在办公室,左右望了望,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显得特别可怕,没有了一点自己的隐私,无时不在的眼睛和耳朵,随时都会出现在身边。这样想着,他立即打电话叫来了吴国顺。他本来打算今天晚上要去舒扬那儿,算是在她去吉源之前的最后的疯狂。现在他突然就改主意了,他要让吴国顺把话带给舒扬,并由吴国顺负责将舒扬送到吉源,交给安红英。那样,在西州,他就再也没有可挂念的人了。也就没有什么把柄被对手死死地抓住不放了。
吴国顺说得很对,无论什么时候,何东阳不能倒。吴国顺可以倒,只要何东阳还在位子上,吴国顺倒了还可以爬起来,如果何东阳一旦倒了,吴国顺不倒也得倒。
何东阳再次给吴国顺交待说:“在安红英面前,你任何时候都说舒扬是你的表妹!”
何东阳怕安红英一旦知道舒扬跟自己的关系,仅凭女人的那点点敏感,可能会对舒扬不好。当然,迫于何东阳市长的位子,安红英即便知道了也不能咋样,但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更重要的是,现在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脏水向他泼来,为防万一,假如有人抓住舒扬的事不放。何东阳可以将舒扬的工作解决以及工作调动都推到了吴国顺的身上。他知道这是一条下策,可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上策让你选择,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下策也不失为一条策略。
安排好了舒扬去吉源的事,何东阳回过头来再考虑如何来应对谢明光的攻击。从种种迹象表明,谢明光对他的攻击计划已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年来,谢明光无时无刻不在为何东阳设置障碍,但这些,何东阳要么一笑了之,要么以软软地方式回击一拳。他不想得饶人处不饶人,更不想看到两败俱伤的结果。心想总有一天,谢明光会看清楚自己的路,与他和平相处。可现在看来,谢明光从来就没有放弃对他的打压。如果这样下去,他在西州即便当了市长,路也不会平坦。现在的确是该出手的时候了。就像两个拳击运动员,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但在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就再也不能惜力了。一定要将对手打倒,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最后的胜利才属于你!何东阳必须得出重拳了。
何东阳抓起电话,给东河县县委书记伍康和吉源县副县长邓存斌打电话,让他们在下午6点前赶到市里来。然后又让丁雨泽在华岳宾馆订好了餐。正欲给刘海滨打电话问问龙永年的情况,手机响了一下,何东阳一看,是韩菲儿发来的短信:我突然有些想你了!
一股电流哗地就传遍何东阳整个身体,暖暖的,酥酥的,痒痒的。自从上次在省城跟韩菲儿疯狂了一回,何东阳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总时不时地出现这个鬼丫头的身影,舒扬的影子似乎慢慢就被她挤走了。每次收到舒扬的短信,也不再有曾经的心跳了。难道这些都被韩菲儿取代了?何东阳固执地告诉自己没有,可事实上他的行为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他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平静地享受韩菲儿带给他的与众不同的感觉,他将舒扬发配到了心灵的边缘。明天,舒扬就要去吉源了,他就连见一面都觉得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即便打电话都感觉无线电波是攥在谢明光的手里。
何东阳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喜新太厌旧的人,可当韩菲儿也走进他心里的时候,他就言不由衷地将后来者看得更重。他相信,这是两个很出色的女孩子,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而且两个人又有着完全不同的个性。舒扬是那种黏性很强的人,见面时卿卿我我,分开后定时通过电话短信黏着你。而韩菲儿却属于那种黏时如胶似漆,疯狂得像一只可爱的小兽,但分开后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连一个短信或电话都没有,仿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只要偶尔来一个电话或短信,就是那种电光闪闪,足以击穿何东阳的身心。
何东阳愁了一会儿短信,笑笑合上手机。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海滨来汇报案件进展情况。
龙永年撑了没几天,就竹筒里倒豆子,把自己当县长这些年的事全端了出来。最关键的是,龙永年还是招出了谢明光。龙永年一开始是打算装聋作哑,后来在很多证据面前吓坏了。他想明白了,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谢明光。只要把谢明光供出来,谢明光就会想办法将他捞出来,否则,谢明光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结果不出何东阳的预料,谢明光通过龙永年,每年从鹰凹山煤矿上拿得近百万元的红利。这些钱从不经任何人的手,都是龙永年直接交给谢明光的。
何东阳有些兴奋,也有些沉重。他这一出手,可就会把一个堂堂市委副书记送进大牢。沉思了一会儿,你不将他置于死地,他就要置你于死地。何东阳还是下定决心,将案件一查到底。他起身,握住刘海滨的手说:“海滨,辛苦了!”
刘海滨笑笑说:“不辛苦!”
何东阳又问:“龙永年这个案子,目前还只是犯罪嫌疑人单方面的口供,还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下一步该怎么走?”
刘海滨说:“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证据,可能还要把白嘉元再从坟里请出来说话。”
何东阳惊了一下,说:“白嘉元不是火化了吗?”
“没有,当时本来是要火化,可白嘉元的老母亲哭地喊地地说儿子就这样死了,不能连人也烧了,谁要给她把儿子化了,她就跟谁拼了。这不,就埋到了老家祖坟里。”
何东阳点点头,道:“该查的继续查,该往检察移交的马上移交,免得夜长梦多。”说完,何东阳停了停又说:“有关谢的事还是要注意保密!早上高书记去医院检查身体了,等下午我们汇报高书记后再看。”
刘海滨也点点头。
“哎,范三怎么样了?”何东阳问道。
“还没有下落。不过,我们已经查证了范三所有的犯罪行为,正通过省公安厅发布通缉令,时间上还不好保证。”刘海滨一提到范三就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办案不谨慎,导致他溜之大吉。
“那就好!范三落案是迟早的事。行,你先去忙,下午一上班你就过来。”
下午一上班,何东阳就带着刘海滨去见高天俊。高天俊听了刘海滨关于谢明光受贿的汇报后,阴着脸看着刘海滨训斥道:“你这个刘海滨,真成太平洋上的警察了?想查哪儿就查哪儿?要纪委和检察院耍猴吗?”
刘海滨低着头不吭气了,额头上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何东阳知道高天俊明着是对着刘海滨发火,其实是在跟他发火。他不能让刘海滨受这个委屈,马上道:“高书记,您先息怒,事情是这样的,刘局长并没有意要去查谢书记,是龙永年在交待案子的时候抖落出来的,这才来给我汇报。我也拿捏不准,来给你汇报。”
高天俊斜了一眼何东阳,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起来火气小了点,嘬着嘴沉默了半天,问何东阳:“数额有多大?”
何东阳看了一眼刘海滨,刘海滨看了一眼高天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按龙永年交待,有200万!”
高天俊一下子把眼睛睁得老大,站起身又开始在地上转圈圈。高天俊总觉得谢明光即便与龙永年有什么丝染,也就是个零打碎敲的小数字,压一压就过去了。可现在一听刘海滨这样一说,他觉得问题还很严重,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压压就能过去。这件事,关乎到谢明光的一辈子,也关乎到一个副地级领导的前途命运,非同小可,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何东阳看了看表,又看看高天俊。高天俊转了半天圈,又返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自个点了支烟,不停地吸着,喷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等的烟圈。手里的烟还剩下一截烟屁股了,他狠狠地掐灭到了烟灰缸里,起身看着刘海滨道:“证据确实了?”
“目前龙永年提供了很确凿的证据。”刘海滨小心地说道。
“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等我跟省委主要领导汇报后再做决定。”高天俊定定地看着何东阳道。
从高天俊办公室出来,何东阳马上给伍康打了电话,知道一切进展顺利后,何东阳平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文件。张轩宇出来说:“市长,运达集团的曹总过来找你。”
“人呢?”
“我说你去市委那边了,他先回去了。说等你回来如果有空,想跟你淡点事。”张轩宇道。
“你让他……”何东阳话还没说完,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何东阳一看来电显示,心里一紧,随即提起听筒,客气道:“您好!陆书记……”
陆宗成根本没理睬何东阳的问候,抢先说道:“何市长,打黑固然是省委的决定,但我们还是要把握好一个度。打黑是为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扫清障碍,但不能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更不能借打黑之名来做一些与省委决策相背离的事。”
何东阳愣在那儿,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马上回过神来,正欲解释什么,可陆宗成还没等何东阳开口,又道:“群众反映西州在执行省委决策上存在方向性的问题,我只是给你这个组长提个醒,不要迷失了方向。”说完,啪地就把电话压了。
何东阳鼻子上不知不觉爬满了汗滴,听筒仍挂在耳边,两眼木瞪瞪地看着仍站在正前方的张轩宇。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秘书面前的失态神情,马上啪地扔下电话,喝了口水。张轩宇还是第一次看到何东阳如此失态的情形,显得特别尴尬,赶紧上前接过何东阳手里的杯子过去添水。把杯子重新放到何东阳面前后,赶紧转身往套间走去。
何东阳说:“你让他明天早上过来!”
张轩宇听到何东阳的声音,马上停住,转过身嗯了一声走了。
何东阳不安的心稍稍得以平静,心想,陆宗成的一番话,含沙射影,似乎与谢明光有关。难道高天俊这么快就把电话打到了陆宗成那儿?不可能!凭何东阳对高天俊的了解,他不可能这么果断地向省里领导汇报的。指不定高天俊为了自己的位子,会把谢明光的事压了。再说了,即便汇报,应该是祝开运,也不可能是陆宗成。一定是谢明光!谢明光现在与陆宗成的关系已经很铁了。看来,龙永年一抓,牵动了谢明光的神经。不知道谢明光在背后又会做出些什么事呢?
何东阳突然觉得他得再推助一把,让刘海滨手里的这份证据直接呈到祝开运的眼前,那样,陆宗成再想保住谢明光也难,高天俊就更不敢压了。
晚上,在华岳宾馆。何东阳和丁雨泽、伍康、邓存斌一起商议应对谢明光的办法。